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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话说回来,如果刚才的事情重来一遍,乔清许可能还是会上头,因为他就是这样眼里容不得沙子。

这会儿再去回想也没有什么意义,乔清许缓过劲儿来,问牛小刀道:“你经常遇到这种事吗?”

刚才牛小刀反应之快,像是早就被追过无数次。

“也还好。”牛小刀摆了摆手,说,“咱们这行当本来就这样,见多了坑蒙拐骗,谁能反应不快?”

乔清许皱了皱眉,在他的心目中,古玩行业不应该是这样的。

但他必须承认,牛小刀说得没错,国内这个行业就是处于极其难监管的灰色地带,假货诈骗充斥着整个市场。

陪牛小刀打完疫苗,两人在镇上简单解决了晚饭。

乔清许的情绪始终不高,牛小刀说多了也觉得没意思,两人在镇上找了家宾馆,就各自回房间了。

计划是只来一天,明天就返回锦城,因此乔清许也没带多的衣物。

这会儿小镇的商店都已关门,他也只能在狭小的卫生间里,清洗他衣服上脏兮兮的脚印。

从小到大,乔清许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平白无故被人打了一顿,还没处讨说法。

转过身去照照镜子,后背上青一块紫一块,稍微动下肩膀都扯着疼。

身上的疼暂且还可以忽略不计,心里的累实在是没法忽视。

乔清许抬起脑袋看着天花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突然有些后悔回国来的决定。

还记得辞职前,他的同事琳达对他说:“你留在这里接触的是最顶层的收藏圈,你确定要回国去吗?”

当时乔清许走得很坚决,因为他怕他再不回来,福至拍卖行会彻底改姓杨。

但当他回来之后,他才发现他还是把搞事业这事想得太简单了。

想到这里,乔清许从天花板上收回视线,冲掉手上的泡沫,拿起手机来点开了上一家拍卖行的官网。

这季秋拍的图录已经能在网上看到,毕加索的《斗牛士》、莫奈的《睡莲》……这样的顶级拍品不在少数。

再想想在自家拍卖行官网看到的西周三足青铜鼎、建国元年一元硬币……

现实和理想的落差也太大了点。

乔清许出神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袋空空,有些迷茫,而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看看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乔清许才刚回国不久,不会接到骚扰电话,他没有多想,按下了接听键:“喂?”

“是我。”电话那头响起了一道低沉的声音,“姬文川。”

乔清许愣了好半晌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有什么事吗?”

“你烧的那套茶具我很喜欢。”姬文川的声音温和又令人安心,短短几句话就排空了乔清许心里的所有杂念,“你愿意再烧一套给我吗?”

第7章 这就像是菩萨的指引一样

牛小刀嘴上就没个把门,不过小半天工夫,两人在花寨村的遭遇连杨建章都知道了。

从火车站回到家中,乔清许才刚洗完澡,杨建章就拎着一盒补品找上了门。

不对付归不对付,表面客气还是要的,乔清许把人迎进客厅,去沏了一杯茶,端到茶几上:“杨叔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你出这种事,我当然得来看看。”杨建章捏住把手,拿起茶杯吹了吹,又放回茶几上说,“你真是跟你爸一个样,认死理,这样会吃亏的知道吗?”

“我没事。”乔清许说。

他是真的没事,皮外伤养养就好了,至于心情……

在接到姬文川的电话后,他已经平复了许多。

倒不至于重振旗鼓这么夸张,只是那句“我喜欢你烧的茶具”,对当时的乔清许来说,是很及时的认可。

仅此而已。

“小乔,叔叔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杨建章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就不适合干这行?”

乔清许没有太大反应:“是吗?”

“你太理想化了,国内的环境不适合你。”杨建章又说,“你也别觉得是我不想你回来,每年给你的分红没有少吧?我是真心为你考虑。”

“没少。”乔清许说。但也不多。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分红这种事可操作空间很大,纯粹是杨建章想给多少就给多少。

他没有挑明这点,也是因为他自知现在没有底气去跟杨建章计较。

“所以你看,”杨建章继续说,“你要不还是回国外去?那边环境更纯粹,也更适合你。”

老实说,昨天在小宾馆里洗衣服的时候,乔清许的脑子里冒出过这个念头。

但接了一通电话,心情平复之后,他又觉得这些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考虑考虑吧。”乔清许敷衍地应了下来。

接下来几天,乔清许都没有去拍卖行。

杨彦关心过他,他只说在家里养伤,但实际上,这些天他都泡在老窑厂里。

窑厂老板是乔必忠的朋友,乔清许很小就来这里玩泥巴。玩了这么多年,他也烧了不少像模像样的作品出来,有时老板出新产品时,还会找他商量。

又是一窑瓷器即将出炉,看看时间,吉时已到。

乔清许熟门熟路地净手上香,在老板念过祭文后,跟其他人一起打开了封在窑门上的泥砖。

这个仪式俗称开窑,讲究颇多。一窑瓷器烧出来,到底能成多少全看运气。有的时候,仅仅是火的流速不匀,就有可能整窑都是次品。

匣钵取出来后,乔清许第一时间上前查看,茶具的粉青色出得不错,但他觉得还不够完美。

老板看出了乔清许不太满意,说:“这不挺好的吗?”

乔清许摇了摇头:“客户要求高。”

“什么客户这么难伺候啊?”老板不满地说,“你这坯子都修得这么完美了,颜色也不差,有什么可挑剔的?”

其实不是姬文川要求高,是乔清许自己想做得更好。

他没有多说,又重新拉坯去了。

第二窑烧出来,效果还是不尽人意。颜色倒是非常正了,但一只茶杯上有裂口。

乔清许不禁怀疑他最近是不是走霉运,不然怎么会那么背,一件顺心的事也没有?

安茉帮乔清许分析,说是他之前在国外,不受中国神仙管辖,现在他回国了,正好是本命年,那自然就会犯太岁了。

乔清许不是个迷信的人,但这理论能够自圆其说,还挺有道理的样子。

正好这周末安茉不用加班,两个同是本命年的人干脆相约去锦城最大的观妙寺求神拜佛。

观妙寺位于最繁华的市中心,挨着高耸入云的锦城大厦。

据说当年规划局想让观妙寺让出这寸土寸金的位置,但住持贤普法师给“上头”打了声招呼,便把这事压了下来。

四周是人群熙攘的街道,院墙内却肃穆清幽,毫不受影响,倒是别有一番雅致。

周末来的香客要比往常多一些,乔清许和安茉跟着人流迈进寺院门槛,乔清许小声说道:“我不懂流程,待会儿你教教我怎么拜。”

“我哪儿懂?”安茉也压低声音说,“反正跪下叩头就是了,咱们心诚就行了呗。”

问题是,乔清许心不诚,因为他压根就不信佛。

两人跟着人流来到了大雄宝殿,乔清许瞥了一眼介绍,这殿里供奉的是释迦牟尼。

走在前面的香客应是居士,叩拜的动作非常标准,乔清许本想学一学,但看一遍只记了个大概,也不敢轻易照着做。

他突然发现拜佛这事还挺尴尬,因为后面那么多人看着,一眼就能看出前面的人是不是瞎拜。

“快拜呀。”安茉拉了拉乔清许,“别害臊。”

乔清许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学着安茉扫二维码捐了点香火钱,然后跪在蒲团上像模像样地叩了三个头。

其实叩完后也还好,反正没人笑话。

从大雄宝殿出来,安茉问乔清许:“你刚许了什么愿?”

“你当过生日吗?还许愿。”

“都差不多嘛,我希望我明年升职,然后家人都身体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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