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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倦的耐心不多:“就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你们再也看不到他了。”

左边的小男孩怯生生地说:“小林别死。对不起,是我的长命锁掉进去了。我……我一直哭,小林让我别哭了,说会帮我找到。”

溺水的那个脾气很倔,咳了好一会儿,直勾勾地盯着虞倦:“谢谢。我不会死的。”

小孩的奇思妙想可真多。

虞倦叹了口气:“掉进水里就找不到了。有些东西,丢了就是丢了,但以后会有新的。”

折腾了一圈,孙七佰也没在荒山野岭找到人,急急忙忙回来后松了口气,幸好没出事,无论是虞倦还是几个小孩。

虞倦穿好了衣服,在太阳下晒了一会儿,浑身差不多干了:“你们是安山村的吗?”

这句话堪称钓鱼执法,周围只有一个村落,不是安山村的还能是哪的。

一个点头,一个沉默不语,还有个飞快否认。

性格鲜明。

点头的单纯,不说话的倔强,说谎的是机灵,知道做错了事,不想被人发现挨父母的骂。

虞倦站起身,恶劣地作出决定:“这里离村子那么远,不安全,还是先送他们回去。”

不管情不情愿,三个小不点被拎上了车,虞倦坐在副驾驶,插上充电宝,手机开机,点开微信,他和周辉月上次的通话时长为三小时五十六分钟。

他打下一行字:“有点事,晚一会儿回去。”

车一路开到安山村,虞倦又累又倦,身上又皱巴巴的,不想下去见刘奶奶,怕她担心了。在刘奶奶那里,他也和小孩差不多。

孙七佰负责送孩子回去,顺便和家长交流一下这几个小孩胆大包天干了什么。

至于父母听完了是什么反应,怎么教育,或者是混合双打,就和虞倦没什么关系了。

虞倦在车上等了半个小时,等来的不仅是孙七佰,还有几位爸爸妈妈。

一听说救命恩人就在车上,孩子父母强烈要求亲自过来道谢,各色新鲜时蔬几乎堆满了后排车厢。

左一句“在世观音”,又一句“救世菩萨”,横批“普度众生”。

虞倦的拒绝完全被家长们的热情淹没了,他应付得很吃力。

孙七佰在旁边看着,揶揄道:“哎呀,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可是他们家的救命恩人,送这么点东西怎么了,就表达一下心意。”

虞倦:“……”

车开回紫金山庄,虞倦跳下车,和孙七佰挥了挥手,走了进去。

周辉月在楼梯口那里等他,就像离开的时候那样。

虞倦怔了怔,一步一步走上楼梯,停在周辉月面前。

周辉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是湿透后又晾干的,又没梳,有些乱糟糟的。

虞倦想了想,解释说:“有个小孩掉进河里,腿抽筋,我正好路过,就把他捞上来了。”

他的描述很简单,但实际上是救了小孩的一条命。

周辉月看着他,说:“这么厉害。”

“又善良又勇敢。”

虞倦被家长感谢了半天,也没觉得有什么,但周辉月一说,他的脸有点发烫,含混地说:“还行吧。”

周辉月抬起手,他的体温是凉的,很轻地划过虞倦左边小臂的皮肤。

虞倦颤了颤:“怎么了?”

周辉月停了下来,指尖抵在靠近手腕的位置,那里还在微微渗血,是一道快十厘米的划痕:“不疼吗?”

虞倦低下头,回忆了片刻:“可能是不小心被湖里的石头树枝什么的刮到了,也不疼,我都没注意到。”

他的心情莫名很好,放下背包:“对了……”

可以把礼物送给周辉月。

然后,虞倦意识到一件事。

他在车上拿出了装着项链的盒子,下车的时候好像顺手放在了裤子的口袋里,又着急救人,就那么直接跳进了湖里。

不久前,他才告诉那三个小孩,掉进水里的东西就再也找不着了。

现在,他自己的东西也丢在了那片湖泊里。

于是,虞倦就卡在那了。

周辉月问:“怎么了?”

虞倦回过神,眼眸一黯:“没什么。”

该说幸好没提前告诉周辉月吗?

周辉月说:“厉害的、善良的、勇敢的大小姐先去洗个澡,等你出来给胳膊上个药。想吃什么?”

虞倦暂时忘掉了项链的事,抬着下巴,任性的点了一大堆菜,不管冰箱里到底有什么食材。

洗完澡后,周辉月给虞倦的手臂上了药,虽然虞倦觉得那处划痕都快要愈合了,但周辉月好像很在意,所以他也就反对。

虽然虞倦点的菜不是每一道都有,但是每一道都是他喜欢吃的。

吃完饭,虞倦回到房间,从背包中拿出当时买东西是的小票,上网搜索,发现这一款没有在网上售卖。

虞倦仰躺在床上,寻思着要不要再出去一趟。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今天有这么困吗?

这一觉睡得并不好,虞倦感觉浑身都不舒服,身体沉重,他想要醒过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忽然,有什么冷的东西碰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出于本能,虞倦想要靠近,还没抓住……

周辉月的声音从他的耳侧传来:“虞倦,你发烧了。”

从小到大, 虞倦的身体都不差,除了打预防针和定期体检,很少去医院。

夏天的水不冷, 他也没游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烧。

虞倦昏昏沉沉,他浑身发热,却又感觉到冷, 需要一个碰着是冷的,实际又可以提供热量的东西支撑自己的身体。

这样的要求是矛盾的, 但周辉月似乎可以满足。他的体温不高,但会一直提供热量, 不会让虞倦感觉到冷。

于是, 虞倦也投入了这个人的怀抱, 整个人贴在周辉月的身上。

周辉月圈着虞倦的腰, 手背贴着虞倦的后颈, 脸颊,额头,每一处露在外面的皮肤, 他说:“我去找体温计。”

这里没有准备退烧药, 要找人去买, 安山村的卫生所应该会有。然后打电话给孙七佰,让他明早过来, 送虞倦去医院。

虞倦靠在周辉月的肩窝,意识不清醒的顺便,他模糊地意识到一个事实, 自己可能真的有点依赖眼前这个人。

他的嗓子很干,说话像是硬挤出来的:“我有点难受, 胸口好闷。”

喘息声在两人之间,在卧室里扩散开来,外面是寂静的夜幕。

周辉月的所有想法戛然而止,他停了几秒钟,手掌向下,搭在虞倦的肩颈,再往下就是虞倦的胸口,他问:“疼吗?”

十五年后,周辉月有虞倦犯罪的证据,本该把他送到公安机关,让虞倦付出应有的代价。虞倦却突然一病不起,不是演戏,是真的差点晕厥过去。周辉月找来医生,查出他有遗传的心脏问题,但已经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期,无药可医,只有移植心脏,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当时的虞家已经被吓破了胆,虞倦是他们最后一张牌,知道没用了后立刻断绝关系,希望周辉月能放过他们,根本不可能为他治疗。

虞倦被迫留在了周辉月这里。

可能是当时的某些事让周辉月想起了过世已久的母亲,出于对她的尊重,周辉月让医院录入了虞倦的数据,如果真的能找到捐献人,移植手术后虞倦活下来,他再考虑接下来的事。

当然,周辉月也没在他身上花半点心思,甚至都快要忘了这个人,知道医生说虞倦快要撑不下去了,周辉月才去见他最后一面。

心脏捐献者很少,虞倦不是那个幸运儿。

周辉月推开门,看到病床上的虞倦,内心没有任何起伏。他的性情冷淡,可能是出于嘲讽,或是记起母亲康勉过去生活痕迹中留下的只言片语。她知道幼童周辉月和婴儿虞倦都失去了亲人,要在这个堪称冷酷的人世间独自活下去,仍怀有一丝不忍的心绪,希望他们能相伴长大,成为彼此的依靠。

不过他们只是陌生人。

但眼前的虞倦,是不一样的、与众不同的、属于周辉月的虞倦。

让周辉月产生难以抑制的欲望、割舍不下,只想靠近的虞倦。

距离死亡的结局还有十五年,而病情发展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很快他们就会离开这里,周辉月曾多次考虑这件事,要为虞倦做定期检查,对心脏医疗方面进行投资,有备无患。

很难得的,周辉月有些后悔,当时他在处理工作,没认真听医生的诊断报告,现在回忆起来,只有不连贯的病情描述。

高烧可能会诱使心脏疾病的突发。

是有这一句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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