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2)

刘青跪了很久。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金乌已经下坠换成了月兔。

今天的月亮很圆,看样子月宫的美丽的嫦娥今天很有兴致。

他把头死死抵在地上,屁股高高抬高,有些滑稽,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让屈昭饶过他这个叛徒。

他就这样跪在屈昭的大账外。

同为卿族,刘氏并非韩氏这样的末尾下军佐,甚至是排名第三的上军将!

他有直接进入屈昭大账的资格,甚至在这个皇帝不在,中军佐景阳不在的秦西战场,他可以坐在屈昭主座之下首。

他本来不需要这样,可他还是害怕。

不知道这样的感觉是从何而来,只是他有预感,如果今天不能得到屈昭的原谅,那他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黄豆大的汗珠一开始只是一滴两滴,现在却是遍布全身。

一开始来的时候,他全然无所谓,他想着只要舍弃这些,舍弃肉体的感受,抛下一切往日的荣耀和体面,就如同最为卑贱的黔首奴隶来,让屈昭蹂躏踩踏,就可以逃过这一劫。

赚翻了!

这是当初的想法。

是还没晒到太阳时的想法。

忽然。

帐幕被打开一丝,橘黄的烛光照到他的脸上。

他把头压的更低了,屏住呼吸不敢让屈昭产生任何不满。

“踏踏踏”

木屐踩在沙地上,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发出这样清脆的声音。

刘青的余光隐隐看见几双木屐正缓缓向他走来,微微溅起一点烟尘。

营帐不大,很快屈昭的影子就盖住了刘青。

“我来的时候,很多人劝我杀了你。”

屈昭蹲下,他不想看见刘青,于是按住了他的头。

刘青初听此言,心中一片惊涛骇浪,眼神余光甚至看见,屈昭蹲下的巨大阴影的一侧,一把开山宣花巨斧的影子。

他真的想杀我!

此刻,再装傻就真的死了!

“青!

实不知错在何处啊!”

他悲声大嚎,很是惨烈。

“数代血仇啊,秦国执牛耳之大臣之位啊,权势不在皇帝之下,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只是因为逼近年关,不想连累诸护卫连个年节都过不好,就只带区区十三人就回乡探亲。

可就是这样,先祖才能被人杀死。

像一条狗一样被人杀死,他的喉咙被割了一个碗大的窟窿,他视如己出的书童小厮的头颅,就在他的怀里,他的发妻就在身侧,已经成了两截。

就是这样的事,告诉世人,即便是堂堂卿族也可以死的这么凄凉,也会像平常人一样,血未流干,尸体未寒时,会如蛆虫一般,不甘地动伏着自己的身体。

杀父杀母,血仇滔天,我们只是想报仇啊!

我们收尸回乡安葬,因事急又在匆忙,被贼人抓住机会,在路上被再次伏击,这回就连尸身都不能保全,只残留一臂一腿。

多少年了,先祖尸骸我们都收敛的不完整,他们日夜在我等梦中苦嚎哀啼,更是震得祖祠灵位不稳。

我父四十三就死了啊!

秦国皇帝暴毙,太子以下六位皇子为夺位,各自勾结珠链不知多少,秦章及其兄在秦西更是大打出手,这样大好形式。

却不能出兵!

只是因为那个丁峰阳,他说兵事奢靡,军民一动必是万家披麻。

说我刘氏一家哭,好过万家哭!

我父是被生生气死的啊!”

刘青以一阵干嚎收尾,他很是得意。

他的表演很是到位,其中不止真情实感,又有先祖和亡父的铺垫,屈昭应该很容易和他共情。

“我说的不是这个。”

屈昭抬起他的头,他的手劲很大,甚至还有意无意地按压着他的头。

“你知道的,我们从不对卿族对任何事横加指责,因为你们所造成的后果,都会由你们全力承担。

毕竟,六卿之位,从来都不缺后继者。

何况,你付出的代价好像挺大的。”

他猛地一拉,把刘青的脑袋狠狠地往右掰,他凑近了,贴着他的右耳说

“他们说,你给陛下塞了一个女人。

一个低贱的,该死的,不该进宫的村妇。”

死定了!!!

刘青顿时知道,自己为何会有那样的预感。

他万万没想到,事情过去了两年,终于被屈昭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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