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无脚的鸟(1 / 2)

2327年某天的午餐时间。

维克多正坐在文艺复兴太空酒店的董事长办公室休息。办公室的玻璃幕墙外便是冰冷的宇宙,一艘巨大的货运飞船飞过头顶,缓缓驶向无尽的黑暗,更远处璀璨夺目的银河快速流淌过维克多蓝色的眼眸。

这间巨大的办公室处处透着金属冷峻感,所有家具都是用钛铝钒合金材料定制,在50-70伏特电压的阳极氧化过程中形成的淡蓝色外观和光滑硬朗的线条透出的空灵感有时能让维克多瞬间安静。

安静是一种力量。

维克多的办公桌上常年放着托马斯索维尔的书。工作疲劳之余他会自己泡咖啡,把音乐打开,或者带上VR眼镜玩一会《文明》500周年纪念版,又或者翻看托马斯索维尔的《知识分子与社会》。他喜欢这间酒店。在买下它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扩建和装修。3个月前它重新开门营业的时候,规模几乎是此前的2倍。

维克多年纪不大,有一张略显嚣张但是很精致的面孔。他是一个出身在新加坡的盎格鲁撒克逊人和印度人混血。新加坡如同中世纪的威尼斯帝国,也是一个强大到不容忽视的城市国家。维克多的印度母亲从精子库里面找到一颗盎撒精子完成了对他的生产。他从小跟母亲学习经商,学会在东联、西联之间建立看似脆弱实则稳固的贸易联系并从中获利。在他成年后母亲厌倦了地球决定去火星重获新生,在启程前往火星的头一个晚上,母亲给他做了最后一顿晚餐。席间她告诉儿子:“你可以自由支配我留给你的财产,你不需要告诉我你的任何商业规划,对我来说这些都已经不重要。我只希望你能找到真正重要的东西,这是你要寻找的答案,我给不了你。我的答案在火星,因此我要去那里。你不要来找我,我们各自过好自己的生活。”母亲的临别赠言如此冰冷,足以让维克多的些许惆怅烟消云散。

寻找答案的日子极其无聊,特别是维克多这样的富家子弟。多金且拥有蓝色眼眸的他换女友的频率堪比号称与2万个女人有性关系的威尔张伯伦,以至于在一次电视节目的采访中,当被问到什么是幸福的一天的时候,他在假装思考了30秒以后,说幸福的一天就是早上起来先做爱,然后吃早餐,遛狗,看会书,然后做爱,吃午餐,看部电影,做爱,晚餐,遛狗,看书,做爱,然后睡觉。这段视频很快被剪成各种吐槽片段充斥在网络的每个角落。维克多似乎并不在乎,他对母亲的临别赠言充满了疑惑,一个连问题都没法对自己提出的人,又怎么去寻找答案呢?母亲离开以后,他觉得自己彻底成了无脚的鸟。

这时经营不善但大名鼎鼎的“文艺复兴酒店”进入了破产重组程序,背后的债权人为了挽回损失开始满世界寻找有实力的买家。由于酒店拥有太空自治权,因此债权人即银行家们在选择潜在买家时把目光投向了那些立足于城市国家的大财团。他们最终精心挑选了两家财团竞标。维克多入选其中,另外一家是瑞士的伊莎贝拉(Isabelle)领导的矿石贸易集团。

在当时还是“无脚的鸟”维克多眼里,那是一场前半程索然无味,后半段激情四射的竞标。银行家们在全息影像会议中全力美化酒店前景,指出哪些方面的运营改善将大幅提升酒店的财务前景,思路如此套路以至于维克多几乎在会议过半就已经神游四方。他记得自己昨晚还在阿尔卑斯山滑雪喝酒,怎么现在就跑到会场应付这些无聊的银行家呢?仅追求净资产收益率不足以吸引到他…

直到银行家丢过来一句话:“文艺复兴太空酒店作为唯一拥有太空自治权的酒店,享有独立的司法权。该权利受到火星联邦、东联和西联的共同承认!”

维克多眼前一亮。

这种权利意味着“文艺复兴太空酒店”有希望成为近地轨道中的“新加坡”。

如果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构建一个全新的理想社会呢?维克多扪心自问。这是一个问题吗?这是一个给自己的问题吗?

“我需要把答案找出来。”维克多目光转向全息影像会议现场,喃喃自语。

当这样的想法占据心智,他马上进入一种鸡血模式,心里盘算着哪些资产可以卖掉,找哪家银行融资更加迅捷,以及如何重塑母亲交给他的商业帝国。

维克多从这场激烈的竞标中脱颖而出,以大约1万个比特币的价格拿下这间酒店,这个价格足足高出竞标起始价50%。直到银行家宣布竞标结果的那一刹那,他才第一次注意到自己的竞争对手。伊莎贝拉的家族靠矿石交易起家,在很多稀有金属上拥有绝对控制权,他们也是第一个在月球宁静海开采钛矿的家族。伊莎贝拉80岁年纪,但是典型女强人气质即使在全息视像中仍然可以感受到迫人的气场。直到这时维克多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曾经见过这个女人,在某个化妆舞会上不期而遇,然后在酒精作用下风花雪月。由于那段时间这样的经历过于平常,以至于维克多直到会议的最后时候才突然从记忆深处将这段韵事打捞出来。他望向她,却看到她的眼神中的寒意。她没有显示出任何场面上该有的大度,在把那股寒意抛给维克多以后,关掉了那边的传输讯号。

现在,维克多坐在办公桌前,一边回想之前片段过往,一边享受着忙碌之余片刻的宁静。此时大门突然砰的一声被撞开,他手下一位工作人员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声的说道:“老板,大事…不好。一位客人被…被…被杀死在了洗手间!”

维克多吃了一惊,忙不迭跟着他走了出去,在他引路下到了出事地点。洗手间门口已经挤满了看客,几个酒店保安守在门口。他们看到维克多过来,便把他让了进去。

维克多看到死者瘫在马桶上,脑袋耷拉着靠著墙壁,整个马桶隔间血迹四溅。一个胖子正俯身端详着死者,带着手套的手在翻看死者的口袋。

“你们知道他是谁?”维克多问道。

“他叫胡楠。是我们这里的长租客。”一个保安低语道。

“他一个人住吗?”

“还有他妻子和女儿。他妻子看到这一幕,已经晕了过去。我们把抬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女儿也跟着回了房间。”

维克多点点头,皱眉道:“文森特,有什么发现吗?”他显然是在对着那个胖子说话。

那个叫文森特的胖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专心致志的继续检查尸体。过一会儿,他起身走到维克多身边,轻声说道:“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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