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尽灯枯（1 / 2）
早晨九点，自由城政府的二层会议室里，参会人员陆续到齐。
今天是个大晴天，明媚的阳光给整座城市注入了一股新鲜的活力。再加上又是周末的缘故，许多父母都带着孩子外出，在自由城中心公园里享受难得的轻松时光。
现在自由城政府的二楼会议室里却感受不到一丝外面的温暖。原本就被四座大厦包围住的这座二层小楼，即使是大晴天也很难有光线从外面透进来。而现在会议室又将全部的黑色窗帘拉下，彻底隔绝开外界的一切自然光源。
偌大的会议室里，一条银白色的不锈钢长桌摆在房间中央，在桌子两旁各有六把焊接在地板上的不锈钢长靠背椅子。这里的桌子和椅子都很难说的上有艺术美感，更多体现出的是它们毫无人体工程学设计的事实。
除了一张长桌和几把椅子，会议室里便再也看不见其它什么东西，人们在会议室里能看到的只有相同风格的银白色电镀墙壁，单调，无趣。密闭的房间里，人造光取代了自然光，会议室里的天花板上埋藏了无数个直射灯口，配合上炫目的电镀墙壁，这种人为营造出的色彩用过高的饱和度和锐度消灭了隐藏在角落里的阴影。
会议室得以自成一个独特的空间，这里拓展出的每一寸都显得是那么纯洁和干净，仿佛与外世隔绝。但它太亮了，亮得失真，亮得让人晕眩。
“市长怎么还不到啊？都在这儿等半天了。”
刘干事放下保温杯，掏出怀里的梳子自顾自地梳理了起来。不得不说，岁月几乎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一头飘逸的白发在头顶的直射灯下闪着柔顺的亮光。刘干事脸上的皱纹很少，胡子也剃的干净，身上那套价格不菲的定制藏蓝色西服一尘不染，整个人显得十分利索。唯一能看出他真实年龄的线索只有那对眼睛，刘干事眼眶周围的皮肤像辐射一样扩散出几圈浅浅的皱纹，但这在他干净异常的脸上已经有如刀割。刘干事的眼睛又是那么混浊，眼球上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外人的确很难从外表推断他的具体年龄，但他一定经历了很多，像是将自己过往的经历全部都塞进了眼里。
“市长今早应该去城外视察了，大概是去勘探一区那边。”
“这样……市长辛苦啊。”
“我尊敬的刘干事，你要是真觉得市长辛苦就支持支持我的计划，咱也不必这么争下去了。我劝你还是早早放弃那个什么新人类观察，就凭那几个孤儿，再来几批那结果不也是一样吗？”
刘干事不屑地看向约翰，两个死对头碰面难免互呛几句。
“我可不像你似的，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表面上看起来是为了全人类，实际上还是你自己的私心作祟。所以你才会那么急切，用最为粗暴的手段。”
“你瞧不起我的计划可以，但不要质疑我对政府，对全人类的贡献……”
约翰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老人，眼神里的疯狂再难以掩盖。
“刘叔……别说啦。”
年轻人有些不安地看着自己父亲。约翰的脸部肌肉紧绷，牙齿咬得嘎吱作响。
“行行行，对不起啦约翰，看在你儿子的份上，哈哈。”
参加这次会议的人来自两个不同的部门。虽然他们都隶属于自由城政府的特别行动小组，但各自进行着性质完全相反的两种计划。
由约翰所领导的牧场手计划主要是制造一种能够抑制甚至完全清除人类自由意志的药剂。只要人们接触到这个药剂，所有的可能引起犯罪的冲动，欲望，以及情感便都会被消除。接受药物改造后的人们将不再会有任何个人的感情，激素水平也将一直稳定在一个状态。整个人将会变得十分平和，平时只会完成规定好的工作，不会制造任何矛盾冲突，不会有任何除工作以外的想法，更不会给他人带来危险。他们将会成为自由城这座庞大巢穴中数量最多也最为温顺听话的工蚁，一生辛劳，无怨无悔。
当然，这个药剂也会有一定的副作用，当你接触过药剂后，你会失去之前所有和身边人的记忆还有培养出来的感情。但人们依旧会在此基础上保持他们应有的社会关系，继续生活在一起。一旦计划彻底完成，那么当今全世界仅剩的一群人类将会彻底地完成社会化的改造，并正式迈入一个新的文明阶段。在那里，人人都会达到哲学中的超人层次。个人没有私欲，只为了奉献社会，为了群体的利益最大化而努力。自由城将不再需要应对各种各样的混乱事件，相应的，因为更加合理的分配，资源短缺的问题也将得到一定的缓解，进而可以将更多的劳动力投入到社会的生产中去。
到那时，人类这个种族将正式成为过去式，新的人类将会在绝对社会化的城市里重生。虽说他们还保留着旧人类的躯壳，并在同样的规则体制下生活，但这个新物种将脱离外表和名称的限制，在历史的进程中完成伟大的进化。一切的一切都将改变，就像是牧场主人为了牧场的高产量，不得不清除掉杂草一样，好的牧场里只能留下长势最旺，营养最丰富的优质牧草。
刘干事对此则不屑一顾，他十分反对这种对于人类天性的抹杀和对自由意志剥夺的行为。他更像是一个温和的改良派，希望的是人类自己能够有所改变。
刘干事倾向于在现如今的社会环境中重新培养一批有着高尚道德品质的新人类，并将他们投入社会中去。希望在那些优秀人类代表的领导下慢慢去影响进而改变整个人类种群。
刘干事选取那些孤儿院里的孩子，从小对他们进行封闭式的培养，让他们以社会为父母，以奉献社会为最高的目标。大量的教条被灌输进去，他们在和彼此的接触中进行着一种十分荒诞的社会化生活。刘干事将他们安排进社会上的各个领导机构中，希望通过他们优秀的品质和对社会的奉献之情来管理民众。他相信人类这个种族还是有着很大希望的。现在只是需要时间，需要更好的领导者来慢慢解决这个社会上的问题。
进步的牺牲是必然的，但显然刘干事并不想所有人都受到伤害。十分钟后，银色的电镀墙壁翻转过来，机器开始向墙壁上投影，会议室比之前变得更暗了些。接着，市长清晰的全息影像出现了。
“让大家等得辛苦。那么，废话不多说，直接开始最近计划进展的报告吧。”
市长十分高大健壮，有着提拔的胸膛，结实的臂膀。他现在正双手叉腰，炯炯有神地望向前方。看起来十分自信，给人一种安全的，可以依靠的的感觉。
“我先来。”
约翰站起，他此时正处于阴影里，旁人很难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最近的恶魔事件还在增多，同时恶魔也有一定的突变和增强。我们现有的基层治安力量越来越难应对。我想，必须要尽快推行研发的药剂了。”
“嗯，我听说就在昨天晚上，东江居民区那块可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啊。不过我看你动作挺快的，从那时恶魔出现到现在竟然没有一篇相关的新闻报导出现，我不记得给过你这样的权限啊？”
面对市长的质疑，约翰并未慌乱，他的心情早已平复了下去。
“市长先生，当时情况紧急，我不能让这样的突发恶魔事件影响扩大化，迫不得已才选择越级管理，因为这次出现的恶魔十分特殊，我们还在研究。”
“不是都被武装直升机炸完了吗？”
“是……是的。”
“哼，难得见你对恶魔摆这么大的阵仗。现在楼全毁了，也就是说，你即使再想研究也不成了吧，因为恶魔被炸得一干二净，一点痕迹也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