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历劫九32(1 / 2)

偌大的殿中只剩下了薛离一人,他不想着先去换一身干爽的衣裳,反倒将剪刀翻找出来。

矮身坐到案前,将自己的一缕墨发剪下,边用条红绳同常久的青丝缠绑在一起,边自言自语着。

“你知不知道,夫妻之间互赠青丝,是要以红绳相绑的。这红绳可是代表月下老人手中永不会断的红线,你不绑,那月下老人怎么知道我们两个是结发夫妻呀?你这个小迷糊。不过无妨,也还有我记得此事,我来绑上便好了。”

虽嘴上如此说,然心里又岂会真不知常久当时将这缕青丝直接放在门外,可诚然不是在暗示要与他结发为夫妻。而是在让他斩断他们间所有的情丝,将这两年的感情彻底忘记。

可他,却第一次违背了常久的意愿。

他自觉他自己争不来皇太后的回心转意,争不来皇帝的鼎力相助,已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了常久,那叫他还如何能承受自己斩断对常久所有的感情呢?

是以,他自私地带回了那缕青丝,将其和他的捆绑在了一起,只为证明他今生唯爱也唯要常久一人。无论常久将来嫁与何人,伴谁身侧,他都只认定常久是他的妻。

虽然这些,常久都不会再知晓了。

可是说到底,他做这些又有何用?

他从来就不是那种能靠着假象活下去的人,尽管他也会自我欺骗,但哪一次的最后不仍是会正视现实?

因此,他此时越用自己编造的谎言欺骗自己,心里就越明澈现实到底是怎么样的。

他目色柔情地浅笑凝视着手中的红绳青丝结,然那目色与浅笑当中,却均透着一阵比一阵严重的落寞与苦楚,心中也泛起一阵比一阵的狠疼。

初时,他只是在这些心疼中模糊了双眼,但依旧还能从模糊的视线里坚持笑意;可直到后来他心疼得厉害了,便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了;逐渐落泪,手紧握那青丝伏在桌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而这些,全被站于门外的小冬子看进了眼里。

小冬子是自小就跟在薛离身边随行伺候的,了解薛离的性子,晓得薛离不是个爱哭之人。可以说从小到大,他都未见薛离哭过一次。

哪怕是练武时轻伤重伤受个不停,薛离也未曾掉过一滴眼泪疙瘩。如今,却在和常久彻彻底底没了希望之际,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真真是让他也感同身受到了薛离的痛苦与绝望。

可他没有选择在此刻进殿劝慰。

他想,与其让薛离将悲伤都压抑在心底,倒不如及早发泄出来为好。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却必不会永生永世不如意。任由薛离痛快发泄完这一次,以后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好起来的。

只是今夜,不仅有薛离一人呆在常乐宫里倍感失意,那将军府里的情况,也没有比常乐宫要好到哪去。

只因白日里,常久自雨中返回闺房,无精打采给小贝小金擦干完身子,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上愈发的难受。

硬挺着换了身干净衣裳准备躺会儿,可在刚躺下就听见推门声响起,随之常庆的声音也传了来。

“宝贝女儿,我和你娘给你还有离儿带了些吃食,来,你快跟离儿一起过来吃点吧。”

说这话时脚步未停,便正好走到内室门口,看清了里面现有的人数。

“呦,怎么就你一个人,离儿呢?”

从脑袋磕破到现在,常久这头晕脑涨之感就没有消减过,加上她现下真的不是装病,而是确然身子不爽,便没起身,恹恹地说着。

“他走了。”

稍顿一下,又道:

“爹,娘,我现在不饿,你们端出去自己吃吧。”

常久的脸蒙在被子里,常家夫妇便也不晓得她受伤了。耳听她话里透出的有气无力感,也皆认为是常久伤心所致。

阮含梅重重叹了口气,走到常久床边坐下。

“久儿啊,娘知道你心情不佳,可也不能不吃饭啊!这样会伤了身子的。要不这样,你先起来吃两口,吃完再躺下睡,好吗?”

常庆也拿瓷勺搅着碗里的粥过来。

“是啊,你娘可是亲自给你熬的你爱吃的鸡丝小米粥。你就当给你娘一些面子,起来吃两口。”

阮含梅也趁势跟着常庆哄常久。

“对,给娘一些面子,起来尝尝,啊。久儿最乖了,是不是?”

边哄边拉下常久脸上的锦被,顿时面如土色。

“呀!久儿,你这额头怎么伤得这么严重,怎么弄的?”

常庆原本正专注地给他女儿舀凉碗里的粥,好待常久起来后可以多吃一些。但一经阮含梅的话出口,他这心里蓦地咯噔一声,即刻放下手中的碗去检查常久的头。

“呦,可不是嘛!不过别怕啊,爹这就去找老许过来给你瞧瞧。”

五内如焚地三步并作两步闯出门去,都想不起来随便吩咐个人去找许志远就好,自己拎着把油伞就赶去了济世堂。

到达济世堂后,那是一点时间都没有浪费,连拖带拽将许志远带到了常久面前,连口气都没让许志远喘匀。

当然,许志远自己也没想着喘匀,急忙打开了药箱,将常久的伤口处理妥善了。

之后,见得常久确实晕晕乎乎得极其难受,众人也没再逼迫常久进食,让她躺下好生睡觉静养。

可是,这一觉一睡睡到了子夜时分,留守房内的小贝小金便发现了常久的异样--呼吸急促不稳,偶尔还会在紧闭双目间蹙起眉头,看着就能感觉到常久一定很不舒服。

小贝小金急得立刻跳下床,跑到门口用爪子对着房门使劲又抓又挠。好容易弄出条缝隙来,脑袋一钻,挤开缝隙,便狂奔到常家夫妇卧房外。

也不管扰主清梦是多缺德的事儿了,站起身用前爪猛烈一推,“咣”一声破门而入,跑到常家夫妇床边,嗯嗯啊啊地叫唤去扯常家夫妇的被子。将常家夫妇惊醒,又连蹦带颠地往门口而去,示意常家夫妇跟它们走。

常庆一开始是挺发懵的,但在稍看了一会儿小贝小金那怪模样,也感觉出两狗是想要告诉他什么重要之事。忽想起来小贝小金晚间从来都是与常久同住,便赶忙披上衣服紧跟着小贝小金出去。

一路被带到常久闺房,这才发现,常久正发着高热呢!

得亏白日的大雨下到亥时未停,许志远没法顶雨回家,便受邀留宿将军府一晚。如此,才节省不少额外请大夫的时间,及时替常久把了脉诊了病。

但话说回来,这诊完病又是抓药又是熬药又是要照料常久的,却也闹得将军府上下乱作一团。且由于许志远煎的那药味苦得厉害,又不能与甜食同服,常久回回吃进去都要呕吐大半出来,是以闹到翌日的雄鸡报晓,常久也仍没清醒半分。

常庆整颗心都放在了女儿身上,实在是忧心不已。思索朝中如今也没什么大事,便赶在早朝之前,以“女儿晚间突发急病,心急之下亲自冒雨求医的途中,不慎滑倒摔伤腿”为由,向皇帝告了三个月病假。

皇帝自然不能不准这种因爱子怜子而无心引发出的意外,当即便批准了此假,又在早朝完毕后特意宣来薛霖,命其去探视常家父女一番。

薛霖本人其实懒得去看常久病情如何,但不能被皇帝发现他从前说喜欢常久是虚情假意,便只能听命来到将军府。

府中老管事拜见完他要替他去通传来意,可他懒得等候,叫老管事直接带他去见常庆与常久。

老管事没资格违抗皇子之命,无法先给常庆通风报信,只得心惊胆颤地在前引路,领着薛霖来到了常久的闺房。

进房的一霎,薛霖一眼便瞧见坐于楠木椅上的常庆。而常庆也瞧见了薛霖,本能愣了一下,马上撑着桌面起身,一瘸一拐向薛霖走去。

看样子,是欲要给薛霖行臣子之礼。

然薛霖也不差这一个礼,也不想叫人诟病他不近人情,便道:

“常将军不必多礼,本皇子是来探望你和常久病情如何,你便继续坐着吧,本皇子自己去看她即可。”

丝毫不见他着急也不见他关心地缓缓走到常久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沉睡的常久半晌,出言问。

“她从昨夜病发就开始喂药了吗?”

常庆坐在一旁回复。

“回大皇子,正是。”

“那怎么到现在还不见好转?”

“回大皇子,小女确是从昨夜起就开始喝药不假,但因那药太苦又不能兑甜食服用,小女每次喝完都会呕出大半,这才没有好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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