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自愿奉献(2 / 2)

“伍原在哪?!”

“他应该还在殡仪馆吧,没你弟弟义务帮忙我可抽不出身来这里。哦,也是他打电话让我去的医院。”

常悦站直身子,退至墙角,笑容灿烂:“怎么?你打他不接?”

霎时,复杂的情感从心口溢出,无力,苦闷,羞愧,痛惜,怨恨。五彩般的情绪涌入脑海,最终被调和为如墨般漆黑的怒色。

攥紧的拳头猛锤桌面,不紧不慢,缓缓起身,环视着他们。

常悦眼中亮着兴奋的光,云霞的眼神在游移。

“我们经历的事会死人是吧?!”

“一不留神死的就是我们自己对吧?!”

“那凭什么把他卷进来?!”

“凭什么光劝我不劝他,因为他比我更天真,更迟钝,更无能,所以更好使,用完就丢不必惋惜是吗?!”

“是不是这样?!是不是这样?!回答我!回答我!!”

“云霞!!!”

乌青的拳头砸在她面前,她垂首无言,肩膀不止地颤抖。

常悦还敢躲角落打圆场:“哎呀,这样迁怒她一个后勤财务不合适的。”

迁怒的确不合适,我要有史泰龙的体魄绝对把你拖进医务室松一分钟骨掐十分钟人中!

鸟人。

“对不起.....对不起.....”她抽泣着,不敢抬头,泪水止不住地流淌至她的下巴,随后如雨般滴落在手腕上。

你哭什么呀...

“我没对你说伍原的事对不起,我不想任何人死啊,我不是冷漠的人啊,不要讨厌我.....我.....你....他...”

云霞的思绪陷入混乱,再无刚才分析状况的清明。

她的身体也蜷缩起来,护着上下周身的要害。

正因如此,她才会变为后勤的财务。

常悦接了一杯水,又把板凳拖到她面前坐下,仰望着她低垂的泪眼。

他声音轻柔,仿佛带着魔性的魅力:“来,松开抠着手腕的指甲,来握紧这杯水吧,这样痛就飞走咯,对咯,抓稳就不会掉,你就没做错,另一只手呢?松开的感觉很好吧?”

他掏出一个瓶子从中取出两颗蓝色的糖果,一颗放在她手心,一颗放进自己嘴里,对她展露微笑。

“你看,我在你面前呢。”

他站起来。

“你看,我现在挡在你面前呢。”

他侧开身子。

“你看你看,伍可已经不生你气啦。”

就像哄小孩一样。

我只能顺势笑出声:“咋回事呢小老弟,有零食不分我。”

直接飞来一盒。

单手接住。

味道不错。

“可以呀,哪买的?”

“嘿嘿,这其实也是遗....”

“遗你奶奶腿,呸!”

我递给她一包湿纸巾:“喝点水擦擦眼泪,对你发脾气是我的错,你能原谅我吗?”

“嗯。”

常悦把目光转移到金鱼身上,看着水缸中的金鱼无知自在地遨游。

“控制情绪可是出外勤所必需的素质,你合格了没有?”

.........

哎。

“没有。”

他一听高兴坏了,一下又蹦回桌上。

“云妹啊,这下我能领双倍的经费了吧?”

蓝云霞从哽咽中缓过气来,逐渐恢复了镇定。

“嗯,只要伍可放弃调查就可以。”

“等等,云霞,伍原早上是和你打过招呼吗?他都说了什么?”

“他.....”

云霞闭目调整呼吸,而后睁眼回答道:“他说自己心中有愧,希望这此的葬礼由他来办,还交代我不要告诉你,让我劝你罢手,把调查权交给常老师。”

你干嘛听他的,那个双标的家伙。

“他觉得你因为这件事变得很痛苦,我也这样认为,葬礼过后,他也不会再在掺和下去了。”

这话他之前就对我说过。

作死啊。

“伍原会去拘留所吗?”

常悦的声音传来:“会啊,我把刚才的分析说他听,跟他说分工,我来劝老姐下台,他也帮我找个人。”

“图钉他来踩。”

“当然。”

我就像泄了气的球一样,鼓不起来。

回家要好好教训不听话的弟弟,现在没力气和他们扯皮。

只要能解决连续怪死的源头就好,是不是由我来解决的本就不重要。

只是那份无力感一直缠绕着我,想要依靠逻辑,常识来解决那种问题的想法,或许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算了,我不想再唠叨。

短暂的沉默过后,我做出决定。

“本人伍可,放弃对盛开颜事件的调查权,为之前由我接触被害者所产生的后果保留责任。现将职能与调查资料转接给常悦讲师,之后由他引发的问题本人概不负责。”

“云妹啊,把监视投影打开,我们来做个备忘录总结下事态,把录像送到审查室能少走不少流程。”

常悦看向我:“可以吗?”

甲乙问答环节是吧,随便。

“长话短说。”

“这有点困难。”

他对云霞点头示意,云霞从桌中抽屉摸出一个遥控器,对准木桌一按桌中心立即浮现出房间的景色,成比例缩小的立体影像,我对着云霞挥手,

桌上十厘米的我也在挥手。云霞递给我蓝牙耳机。

“喂喂,听得到吗。”

戴上耳机,用食指拨动滚轮。

“喂喂,听得到吗。”

这能在对话过程中回溯内容,有助于整理思路。

开始了。

常悦:“我之后要陈述的状况是从八月二十二日,我们的同事,报告校对员,纪文取先生失踪那一刻开始的。”

因为纪文取的失踪,他的女友柏千语小姐开始调查他失踪的成因,最终于八月二十九日下午在家中去世,成为第一位,也就是[支配]的受害者。

我之所以认为校对员的失踪是事件的开幕原因有以下三点。”

“一,从他失踪开始才有人不断地以同一种姿态死去,这一点伍可小姐用自己的调查确认过。”

“二,纪文取失踪前的精神状态极其恶劣,失踪的当天曾对他的女友说过不要寻找他,他也在自用的电脑上留下一篇记叙,内容中称他已掌握神之头的创造手段,称[赎罪之日]已至。”

神之头.....这种骇人听闻的设想居然会作为常识存在于交流会之中,玩考古的果真想象力过人。

“三,把这一切关联起来的自然是死者的状态,至今为止的被害者都具备以下特质,波及,从云御小姐的顺序开始,下一位的死者曾调查过上一位的死因,六位皆是如此。

直接明确的死因皆为心功能不全的猝死。而在死后,死者们的脸上都凝固着难以形容的微笑。如果纪文取确实理解了神之头的意义,那么献祭死者们就是他能做到的赎罪手段。

纪文取是这次事件的头号嫌犯,因为死亡与笑容在同一刻绽放,所以我们将其命名为[盛开颜]事件。”

“我和伍可小姐产生分歧的地方是,她认为我表达晦涩难懂,在装神弄鬼,她希望从常规入手,以常规的犯罪手法,常规的犯罪动机,找出符合常规的犯罪嫌疑人。那么,伍可小姐进展

如何?”

我:“首先要纠正你的错误认知,找出凶手从来不是我的主要目的,我只想阻止连续怪死的蔓延,尽我所能的保护人,这也是我去接触被害者以及被害候补,而你整天跟着纪文取后面

吃尾气的原因。其次是交流会援助我们调查的原因正如你说的,交流会的成员可能是连环变态杀人犯。这种言论被散布出去对交流会的打击可想而知。为了阻止事态的恶化交流会才在”

内部发布委托,邀请有解决意愿的人暗中调查。去保护被害候补就是在阻止事态恶化,现在有六人还看不出疑点,今后翻一倍呢?两倍呢?傻子能看出有问题。

那时候交流会要面对的压力难以想象。要我在从现在开始不会再有人死去,但是之后永远也找不到凶手的方法,和再死个八人十人之后必然能抓住凶手的方法中选一个,

我绝对要选第一个,而你,常悦,必然会选第二个。”

常悦:“世上无如果呀美女。”

.......

我把之前的放弃宣言复述一遍,和他没什么可说的了,只是备忘录开始后在场的人不得随意离场,只有在场的所有人同意结束备忘录后方可自由活动。

常悦的话匣子打开就像开关坏掉的水龙头一样叽歪个不停,选择性地听听就好。

常悦:“现在来陈述死者的信息。

第一位死者,纪文取的女友,心理咨询师柏千语小姐,于八月二十九日下午在家中去世,具有[支配]的特质。

第二位死者,云御小姐的受雇人,雕刻师张立荣先生,于九月五日傍晚在工作室内去世,具有[塑造]的特质。

第三位死者,张立荣的养子,作家余曦先生,于九月十二日晚在自己的房间内去世,具有[封闭]的特质。

第四位死者,余曦的读者,科大天文系学生万星小姐,于九月十五日深夜在新月公园去世,具有[解放]的特质。

第五位死者,万星的同房病友,自由职业者游静女士,于九月十七日深夜在新月公园去世,具有[宁静]的特质。

第六位死者,游静的孩子,灵活就业者刘永安先生,于九月十九日凌晨在可乐早点店旁去世,具有[归乡]的特质。

以上就是死者们的全部信息,伍可,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这些都是我告诉你的,我还能补充什么。

“伍可小姐姐不说话,那我就继续啦,众所周知[特质]是打开[门]的钥匙,钥匙一种一把,所以.......”

真是够了,又开始说着意义不明的词汇,推销那些不切实际的超自然理论,这些东西听了坏脑子,我用意志力屏蔽了他的声音。

常悦:“所以........然后..........接下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哔哩哔哩......”

好烦。

“基于神之头的本质,能理解他对那些人的态度,所以......如此如此。”

是是是。

“在解放钥匙与禁闭门的概念之束缚下,自能找出离开的....这般这般。”

有完没完?!

“可以说赋寓意之具像即成领域,而构建意象之领域的二道程序自然是,抽象解意与具象显意,更直观的看待就是浮现之实与沉沦之梦。

用口诀来表达即为,抽象解意方明浮现之实,具象显意已至沉沦之梦。此为领域的塑造,那将领域解放的关键就是洞悉其支配的本质。

支配欲在本次事件中的作用已经了然,接下来行动的方针是......”

什么狗屁玩意?!

“你讲完没有?!这里不是你的讲堂,我不是你的听众,别想对我灌输这些邪典!”

常悦瞬间哑火,我先前熄灭的怒火正从灰中复燃。

“好吧好吧,别生气嘛,我该说的确实要说完了,那您的意思是?”

“结束吧,三俩句话就能解决的事,你一来拖我一个多小时!”

“好吧好吧,那备忘录就到此为止,云妹有意见吗?”

云霞也是一脸呆滞,看来她也不想被人洗脑。

“那么附上感谢语,结束备忘录。”

三人异口同声:“敬爱吾神,授天理之福音,”

监视投影旋即消散。

什么神啊鬼啊我才不信,主要是这里工资高待遇好,还天理福音呢,一边爬吧。

“我回家了。”

我站起来转身就走。

又是常悦的声音:“等等哎,第七位候补你还没和我说呢。”

“刘永安的朋友,新城时报记者黎伶。”

“是小姐姐不?”

彭!

门关了。

今天已经不用工作,因为我放弃了自己的责任,在新的文献送来之前没有我能做的事。

所以我离开了交流会的园区,直径去往超市在那里购买做蛋糕的材料。

伍原今天应该很辛苦吧,那我就做些甜点来犒劳他,顺便惩罚他逆反的举动。

牛奶面粉鸡蛋糖,再加上火热魔鬼辣椒粉,超市要买的就这些。

按正常的步骤制作蛋糕,在蛋糕糊倒进模具时把辣椒粉放入中心,这样就能保证在香气诱人的同时也有辛辣刺激的口感。

我愚蠢的弟弟啊,好好领教下姐姐特制的辣椒馅戚风蛋糕吧。

让你不听话。

我也要穿过数不清的门才能回家。

回到家中,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黄昏倾于客厅的血光,它也在嘲讽着我的无能么?

我无力思考,只是依着本能把蛋糕做好放进烤箱,等待它的成熟。

可我又将那些照片拿出来,放在桌上,俯瞰着他们。

都笑得很好看,就如我妈妈笑得那样。

为什么呢?

为了伍原和我,她有责任活着。

难道不是被人所害吗?

那为什么要笑呢?

难道说死亡也是种幸福,是种解脱吗?

我不懂啊。

门锁发出转动的声响。

你完蛋啦!

伍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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