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轮转 第六节 错（1 / 2）
凌晨两点的S市仍是灯火通明，靠近城区路上终于出现了行车，偶有车辆与高速行驶的黄色出租车擦车而过，发出的破空声给车上的三人重新灌注进来丝丝勇气。
“淦李良！赶着去投胎啊！”一辆卡车险些被这失魂落魄的出租车擦碰，卡车司机隔着半落的车窗骂了一句。
“师傅慢一点吧，我们应该安全了。”秦羽抬头看了一眼手机，反按着自己的背脊，在杨礼的帮助下坐直身子，向前排的光头司机说着。十分钟前他们险之又险的驶离了巴士车祸现场，秦羽在短暂的苏醒后又晕过去了一下，不过这一次他很快就醒了过来，而王铁山从开出去后就一直保持着高速的驾驶，即使进了城区也没有丝毫缓和的缓和，险些与几辆往来错车时来不及躲闪的车辆相撞。秦羽轻轻拍着王铁山的肩膀，发现这个中年男人的三头肌竟高高的鼓起，这个司机太紧绷了，这样的状态可不适合驾驶。
“啊？！”王铁山被秦羽吓了一跳，身子一震，连带着方向盘甩动，秦羽又是一声痛哼。王铁山刚刚脑子一直处于缺氧状态，今晚上的遭遇颠覆了他过去四十年来的认知，这种只存在于怪谈中的怪物将他吓到超出了阈值，一切行动全靠肾上腺素刺激着身体的本能驱动。自逃出的一刻他就已然放空了头脑，只剩下了“向前开！不停开！”这一个念头还在驱使他行动，此刻被秦羽一拍，理智总算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将车速缓缓降低。
“羽哥，你没事儿吧？”杨礼赶忙拉住秦羽，秦羽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
“你们这这这……这是啷个回事耶？那是个啥子东些（东西）哦？你们看到了没得？你们也看到了噻！！！”王铁山不停切换着看向前方道路和后方后视镜里的秦羽的视角，语无伦次的把脑子里最大的问号抛了出来。
“肯定看到了呀，我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我都让你小声一点了，不然它可能还不会醒过来！”秦羽还没说话，杨礼倒是也急急忙忙的开口了，他现在也是揣着满肚子的莫名其妙和后怕，刚刚逃出时秦羽再度晕倒把他吓得够呛，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脸，还没顾得上和这个光头司机讲上一句话。此时秦羽醒过来，杨礼的心揣回肚子里了，他终于想起来对光头司机进行责备。
“我操，那个东些（东西）是真的！你们也看到了！我操操操，我也不晓得啊，它突然就他妈的出现了！跟你妈个UFO样。”王铁山情绪又开始激动，对怪物破坏力的深刻印象和满溢的恐惧感尚在发挥余力。
“我们也是一头雾水啊，我和羽哥才出差回来，坐在空港巴士上说要回家，突然就被那个怪物袭击了！那东西突然就从天上落下来，把我们的车给砸爆了，然后……哦对！还有那个女人！她那么古怪，那怪物肯定是追着她来的！唔——”杨礼连珠炮一样的开腔，紧张的气氛和恐惧又在两人之间开始弥漫，声音却戛然而止。
原来是秦羽一巴掌捂住了杨礼的嘴，不让这小子继续散布紧张气氛，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背部，还好，骨头应该没大事儿，不过剧烈的碰撞给他的背部和内脏带来了巨大的压力，此刻怕是已经充血紫肿了，动一下都疼。秦羽吸了口气，温和的对着光头司机说到：“辛苦师傅您，还没问过您贵姓？”
“安？（嗯？）我啊，免贵姓王，王铁山嘞王。”王铁山回答道，秦羽点点头，说：“您好，我是秦羽，这是我朋友，小礼，杨礼，我们是本市的律师。正如他所说，我们刚出差回来，这个怪物确实是突然出现的，我们也不认识。不过您不必再担心了，这个怪物应该不会再追过来了。”
秦羽冷静的语气让王铁山莫名的感到安慰，他的心跳慢慢平复，“你说那个怪物不得追过来了啊？为啥子耶？”
“小礼，我记得咱们在等巴士发动的时候，那个女人和司机因为她行李箱的问题吵起来了是吧？”秦羽没有直接回答王铁山的问题，反而是向杨礼发问了。
虽然秦羽没有说“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但是在场的三人此刻脑子里面都只有一个女人的身影。
“是的，羽哥，她就一神经病，非要把自己的行李箱拖上车，最后还是给司机拦下来了。”杨礼稍一回忆，马上回答道。
“嗯……”秦羽点点头，“那就没错了，我们今晚上最奇怪的遭遇其实有三个，我觉得互相之间应该都是有联系的。其一也是最明显的就是那个怪物，大家都看到了，那这就绝对不是什么群体性幻觉或是想象，问题是它为什么要跟着然后袭击我们的巴士？”秦羽看着被削掉只剩下一个桩的出租车左后视镜，缓缓的分析：“其次就是那个女人，我感觉我们的一切奇怪经历都是从她出现之后才开始的，她身上肯定有什么秘密，以致于会有怪物追着她，问题是这个秘密是什么？”
“那肯定的啊，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羽哥，哪儿有人晚上戴墨镜的？！”杨礼一拍王铁山的椅背，大为肯定的说到。（王铁山被触动到断掉的右手，一声痛哼。）
“然后第三个就是没信号了，如果不是突然没信号，我们也不会来坐空港巴士。问题是，诶，王师傅，您这酸奶还要吗？”秦羽说着说着瞥见王铁山电台盒下放着一盒酸奶，于是指着问王铁山。秦羽和杨礼两人晚饭还没吃，看到食物一下胃里就起反应了。王铁山跟着看了一眼，这是早上送儿子上学，小兔崽子赶不及了没来得及拿的。
“你喝嘛，这我娃儿（儿子）的，他肯定不求（不会）喝了。”
秦羽闻言立马伸手拿过，大吸了一口，旁边杨礼看到可不干了，“别喝完啊，哥，你给我也留一口！我也没吃东西呐！”杨礼说着就开始动手抢了，毫无律师应有的风度和形象。
“等等等等……”秦羽一边推搡着杨礼，马上又是狠嘬一口，然后一把塞给杨礼。
“舒服了！”秦羽长出一口气。
杨礼拿着可能还剩五分之一的酸奶一脸怨念。
“你们莫抢噻，我日，我这儿还有点饼干。”王铁山看得好笑，这哥俩活脱脱饿死鬼投胎来着，反手在车门处的凹槽掏了一盒威化饼干递给这俩人，开夜出租怎么能不备点干粮呢？要是顶不住去了烧烤店，那可就亏大发了。
“你继续说，没信号的问题是啥子耶？说起来我也是，我正转圈圈找不到客，今晚上真的日得霉，跟你妈有鬼一样，机场路一个网约单都没得，然后突然我也是手机和电台都没得信号了。”王铁山继续问着秦羽。
“哦？王师傅你说你本来有信号，然后突然就没信号了吗？你当时离我们车祸现场多远还记得吗？”秦羽这次倒是没有抢威化饼干了，他直接递给杨礼，小礼今晚比他辛苦太多。
“好远啊？记得到，逗（就）在你们隔壁两条垓（街），手机没信号的时候，你们那儿爆炸的声音刚好也传到我这儿来，我开出来拐个弯就到了，也就十来分钟吧。”
“是这样吗？那信号没问题了。”秦羽用食指和中指摸着自己下巴的胡茬，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信号应该是因为怪物身上带的某种奇怪干扰导致的，虽然我不清楚它是如何办到的，但应该是这样没错。自然界中也有很多生物可以凭借自身收发信号，例如蝙蝠可以发出超声波，而鸭嘴兽更是可以接受电信号。”
“有道理，羽哥，这样说只要一在那个怪物附近就没信号了，其实是…（吨吨吨）…（啊——嘶——）被它干扰了，我摸过，它的皮肤很奇怪…（吨吨吨）…表面非常光滑，就像金属一样，现在回忆起来，（嘶嘶——）当时我感觉触手的感觉冰凉但其实应该是细微的刺痛，这应该就是它体表有细微的电力溢出。”杨礼一边往嘴里塞着饼干，一边拿起王铁山的保温杯喝起来了，他算是看出来这个司机师傅是个热心的老好人款儿了，不管是之前非要帮助墨镜女人还是这会儿给他们俩食物。不过喝水的动作让他受伤的下巴发出剧痛，杨礼不禁捏住拳头使自己克服疼痛。冷静下来之后他的职业素养也开始发挥作用了，杨礼一边吸着凉气一边闭目回忆着当时的情况。
“你这样一说好像是qiang（样），那个东些（东西）身上流到（流动着）奇怪的纹路，看起来就像他妈电一样，它砸扁那个车车（巴士）的时候还有一股蓝色的气浪飞出来！周围的灯都炸求了。”王铁山一拍光头，“我日它个鬼哦，它他妈的砸个车就跟到砸你妈个核桃样。”
“啊？这些我倒是不知道，不过这样应该可以解释了，这个怪物应该是体内蕴含了大量的电磁力，以至于散发出来的磁场甚至得以干扰周围的手机基站。而这个干扰不是无限制的，王师傅你之所以一直接不到单，是因为在机场的时候那个怪物已经跟着我们了，它的电磁辐射导致机场就没人能发出订单。而我们的车和怪物的碰撞发生时，你刚好就在附近，所以你的手机也受到了干扰。如果这样来看，那么这个怪物的辐射范围，刚好就是两条街的距离。”
“怪说不得，所以说——”王铁山恍然大悟。
“对，没错。”秦羽把自己的手机打开对着王铁山，手机上显示现在是晚上两点二十三分，屏幕上还有四个微信消息需要解锁才能看到。“我的手机从刚刚起就已经能接到信号了，怪物离我们应该至少已经有两条街的距离了，而它最后的方向和我们是相反的，那么实际的距离应该更远，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是安全的。”说着秦羽把手伸到王铁山的车载电台控制处，把音量旋钮向右旋：
“……晚的月亮也是格外的亮，不知道各位和主播一起熬夜的司机们，是否感到有所慰藉呢？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献给大家，希望大家都能尽早完成工作或是平安到家，早早休息……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随着夜间电台主播的操作，邓丽君温柔的歌声在明亮的月光下回旋。
“从刚刚我就听到若有若无的旋律声，果然电台也恢复了。”秦羽看着王铁山，接过杨礼递过来的饼干吃了一口。
“然后就是怪物为什么要袭击我们的巴士，也就是说它的目标是什么，这个我有一点眉目，应该就是那个女人带的箱子里的东西。一个是那个女人对这个箱子很看重，不仅仅是我们等车的时候她和司机因为能不能带上座位时争吵，其实她在行李转盘那里的时候已经和我争过一次了，说起来，我和她的行李箱还长得很相似。”
“嘭！——哐当！”这个时候，车子突然剧烈抖动了一下，尾箱里发出碰撞的声音。
“啊！”秦羽吃痛，又是一声惨哼，“王师傅你看路，慢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