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午夜奔逃篇 第十四节 勇气14（1 / 2）
人类的历史，可以说是与天地相较的历史。
自深海中的第一条鱼迈上陆地，辗转万年成为猿猴再一点点进化为人类，每一步都是人这一种生物为了生存而与自然所抗衡、理解、改变和适应的过程。天雷虽神威赫赫，却喜怒无常，不辨善恶，常降雷火引起祸乱，故为——“天灾”。因此对天雷、闪电的研究自古以来便不曾断绝，汉初有《淮南子》曾言：“阴阳相搏为雷，激扬为电。”这是古人试图用阴阳二气相激来解释雷电的产生。但如此理解，却是终究未能为古人找到反抗雷威的行之有效的法子；十八世纪美国的科学家本杰明·富兰克林做了著名的风筝实验，利用风筝牵引下来了这股天地之力，终于是破解了闪电的奥秘——原来古人所想也并未偏差太远，这阴阳二气正是正电荷与负电荷，二者相交时，便会发生的强烈的电荷中和反应，释放出极致的光和热。由此，富兰克林制作出了避雷针，通过将雷电经由避雷针接地而出，从而使人类再也不用经受雷霆灾祸之苦。
此刻在场四人已经手段尽出了，纵使林芝和秦羽已经用近乎bug的手段抢来了诸多时间，细细思索了对策和方法，但他们还是低估了“全命全体”状态下月魇将军的实力。此时诸人已无再战之力，头顶雷云密布，磁力激荡，只消片刻，天雷便会落下，将场内诸人击为靡粉。
怎么办？
怎么办？
看着场中天神一般浮在半空召唤雷霆的身影，绝望已如潮水般将众人淹没。
等等！电光火石间，此前的大胆猜想，在这一绝望时刻陡然从枯涸的脑海里浮现而出，只有一试了！秦羽转过头看向林芝——
“就是现在！”
-------------------------------------------------------------------------
“以我的力量杀不死魇将军的。”这是林芝在第二次杀死秦羽前告诉他的内容。
被人杀死的感觉绝不好受，即使是身负“回溯”之力，得以戏耍命运之人，也不可能适应被杀死的感受。尤其是回溯之时将反复承受的，死亡时肉体所经历的痛苦，就好似将卡死在机器齿轮里的手臂，以倒转齿轮的方式碾退回来一样。秦羽脱离回溯，满腔愤怒。
“时轮已与你结合，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将之取出。”林芝看着秦羽。就在刚刚，她趁月将军积蓄雷电之力不甚防备，远远放出符离之火偷袭成功，眼前这个疑似“心宫之主”的男人竟然没有一刻犹豫就跑到自己面前，说出了时轮之名，并气冲冲的质问自己为什么杀死了他。
没头没脑的一问，林芝心绪电转，却是跟上了未来自己的思路：“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月魇将军和我的来历，那你便应当知道你我必须逃出这梦境空间，否则魇将军一旦苏醒，不取得时轮必然不会罢休，而魇将军若要取得时轮必将剥出你的心来，为保全时轮，我也自当以命相护。届时我们三方，不死不休。”
“可你为什么要杀了我？你应该去杀魇将军啊！而且我现在一旦死了，就会时光倒流到死之前，魇将军也杀不死我啊，它又怎么能从我这里抢到时轮呢？”秦羽指着倒伏在地的魇将军。虽然随着回溯，秦羽的身体状况也恢复到了死之前的状态，但是经历了刚才的一幕，他的心口现在还在幻痛，他无法理解林芝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解变为愤怒，自然出声宣泄。
“以我的力量杀不死魇将军的。”林芝的声音依然平静，她转过头看着倒伏在钢卷下的魇将军说到：“魇将军身披元磁盾甲，我应该告诉过你，我没有能力破开这甲片。”
“你以为时轮之力是无穷无尽的吗？这天下没有无敌的事物，时轮虽贵为神物，但也不例外。这东西既是上天之物，自然也只有天上的神仙知道如何掌控时间的奥秘，没有对应的法门，便无法驱使时轮。但时轮有灵，自会护主，因此每次你死去的时候，时轮就会自发运转，发动‘回溯’的能力，将你带回死亡之前。”
“可这样的能力是有限的，时光流逝一往无前，是天地基本的规则，要打破这样的规则，推动世间万物倒退一步，从而逆转时光，所需要的能量何其巨大？现如今时轮自发的运转，消耗的是时轮本身的力量，可时轮结成得以封印闇魔千年的阵法，已将其中力量削减多半。夜国并无神仙法门，无法为时轮补充能量使其重新绽放光华，只能目睹时轮之力在千年里不停流逝。如今你以死亡触发时轮护主，用不得法，这残存的力量总有耗尽之时。”
“你没有能力抗衡魇将军，故此魇将军只需要不停的杀死你。杀你十次、百次不成，便杀你千次、万次。而这个过程里，魇将军是不会疲惫的，因为时光倒流，它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杀死你这么多次了。只有你一个人会在不断的回溯之中反复品尝死亡的味道。很快你就会在这无法逃离的痛苦之中放弃思考，涣散神智。”
“到得这一步，你只能期待时轮停转之时早点到来，届时已承受无尽死亡折磨的你就可以迎来唯一的解脱。”
林芝的声音依然不见情绪的起伏，可这言语里却仿佛带着地狱的冰寒，快要凝结秦羽体内的热血。秦羽想到林芝所描绘的画面，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身影颤抖着说到：“那……那若是你也没办法杀死魇将军，我们又该怎么办？岂不是等来等去，左右皆是一个死字？”
--------------------------------------------------------------------------
杨礼蹑手蹑脚的爬上这座黑色的小山。即使是有林芝的法术护体，他依然能感受到脚下那仍有星星点点火焰燃烧，并随着桥面的冷风而如同呼吸一般发出红亮微光的烟灰，和其下烧成焦炭的骨架所传来的热量。
这是月将军的遗体。
（“我是说以我的力量杀不死魇将军，但我没说我有没办法杀死魇将军。”林芝看着紧张的秦羽，眼底浮现一抹狡黠，抬手指向燃烧中的月将军：“天下万物相生相克，有日就有月，有阴就有阳。我破不了魇将军的元磁盾甲，但这里却有东西能破，天下间最坚硬的甲胄，自然只能用天下间最锋利的匕首刺破——”）
银光闪烁，这个东西果然不会被火焰所伤。杨礼看着眼前的东西，心脏因为紧张而不停的跳动着。他弯下腰去，轻轻的抱起这个银色的物事，有些酥麻的感觉但很快消散，这是此前这上面还积蓄着的一点余电。
此物似杨礼小腿骨般长度，入手触感冰凉，仿佛刚刚高温的灼烧从未有过，而此物表面更是光洁如新，没有一丝被烧灼的痕迹。月光下，此物银色的表皮光滑，好似水银流动，而其下若影若现的幽蓝纹路又为其增加了几分神秘的色彩，外缘展出优美的弧度，在顶端勾勒出尖锐的刀锋。仅仅是看过去，杨礼就感觉眼睛有些刺痛，仿佛眼睛已经被刀气划伤。真不愧是夜国神话中，为月将军所持的最锐不可当的利刃——天极雷匕。
------------------------------------------------------------------------
“天极雷匕是此刻我们唯一能伤到魇将军的东西，它本是月将军手中的神器，拥有接引天雷的力量。在月魇二位将军被魔气灌体化作了如今魔兽的形态后，天极雷匕变为了月将军头顶的独角，元磁盾甲成为了魇将军皮肤的鳞甲。神器与将军融为一体，二位将军将灵体投射到此世，神器威能自然也一并投射了过来。”
“雷匕能接引天雷，自然不畏惧火焰高温。灵体状态的二位将军能力十不足一，月将军没有盾甲护体，却是承受不了我的符离之火。因此待到月将军燃烧殆尽，雷匕便会自头顶脱落，届时再用雷匕刺入魇将军心口，此事即成。”
-------------------------------------------------------------------------
桥面突然吹过来一整强风，卷起一团尚有温度的余烬，火焰差些再度升腾而起。
杨礼被这温度一激，回过神来，时间有限，自己得快些动作了。
杨礼抱着雷匕，这银角相较他的体型，说是匕首形状的弯刀都行。用雷匕左右拨开月将军遗骸的灰烬，烟灰随着桥风飞得到处都是。以月将军为中心，三个等边的角上，秦羽、林芝和王铁山三人手上掐诀，体表分别浮现了白色、青色和黄色的奇异花纹，一股能量在三人中往复交替，变得厚重且庞大，稳稳的镇在场中。烟灰扬起，秦羽满眼担心但却看不清楚小礼的位置。
--------------------------------------------------------------------------
“你们不走我走老！（走了）”王铁山怒喝一声，他刚刚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想要拉着这几人快点逃离此处，却没曾想秦羽和墨镜女人并不理会他，杨礼则摇摇头表示“我要等着羽哥”。
没救了，没救了，这几人真是让人搞不懂。
王铁山实在不愿意在这鬼地方待着了，再问了一遍，场中仍无人应和。撂下一句话后，这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光着脚、抱着手臂，一瘸一拐的就自行离开了。
“那……那你来杀掉魇将军？”秦羽看着王铁山离开，心下为自己刚刚对待他的冷漠感到抱歉，这个司机没有任何做错的地方，今晚也多亏了他，他和小礼才能活到现在。可他现在没法和王铁山和杨礼解释任何事情，今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以及林芝在杀死他之前给他说的东西，都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不过王铁山在现实中并没有和他们一同在巴士车上，此时双方处境并不全然一致，王铁山完全可以单独离开这处危险之地，等到天亮他自然就会平安醒来。
“我没办法，得他去。”秦羽没想到的是，林芝竟然又给出了否定的回答，还将手指向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啊？我？？？我去什么？？”杨礼一脸懵的看着墨镜女人指向自己的手指。从刚刚开始羽哥就在和这个神秘的女人说着一些怪力乱神的话，他插不上嘴也听不懂，只是秦羽不走他也不走。
“魇将军身披元磁盾甲，我的符离之火伤不得他。钢卷虽重，但也只是震荡的伤害使得魇将军暂时昏迷。二位将军壹命贰体，一者死亡另一者便会顿生感应，魇将军届时必会苏醒。月将军不死，我们就拿不到天极雷匕，可月将军若是死了，我们绝不可能抗衡苏醒的魇将军。因此既得有人去取天极雷匕，也得有人镇住魇将军不让它醒来。”
“这里只有我能依靠身上铭刻的‘予求之言’发动法术。”林芝转了转手腕，亮出身上本就无比显眼的符文纹身，继续说道：“而且我还另需两人协助，你既与时轮结合，当然是最佳人选。剩下一人如何选取却是得使用反选的方式——那个光头手臂断了，使不出十分的力气，陪同我们站着施法自是最好不过，所以只能这个四肢健全的瘦子去。”
“你说谁是四肢健全的瘦子呢？！你，你，你！你这个，你这个，你这个墨镜女人！”纵使好脾气如杨礼，也是胸口一堵，差点骂出声来，虽然别的东西他听不懂，但是“光头”、“瘦子”他还是能理解的。
杨礼从小就生得白净，性格开朗，整体外观可以说是面如冠玉，身姿朗逸。在满是女孩子的法学院里，这小子算是众星捧月，簇满桃花。此时墨镜女人以一个“四肢健全的‘瘦子’”，如同形容猪狗牲畜一般的叫他，他又如何能不动气？
林芝毫不理会杨礼，只是看着秦羽。秦羽沉眉思索，林芝刚刚所说的内容乍一听真是天马行空、闻所未闻，但细细思量下来，却是环环相扣。加之林芝除了“时轮”之外，与他们之间并无纠葛，没有理由来加害于他们。
况且抛去别的不谈，双方至少在逃出梦境及月魇将军的追杀这一命题下，立场一定是一致的。至于“时轮”的问题怎么处理，还是先等逃出去了再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