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 2)

阿迟罕见的羞涩挠了挠头。

辛子期手中还拿着一盏河灯,看了看苏忘忧手里的两盏,不动声色的将自己手中的塞给了一旁站着的阿迟,“两盏都是你的了。”复又朝着苏忘忧伸手。

苏忘忧一愣,阿迟接了两盏灯,“嗯,我向来喜欢双数,河灯也是。”说着便自行离了去。并未走远,只去装看街边小摊,眼角余光不住的往这边瞥。

苏忘忧笑笑,这样怎么不像呢。

于是将自己右手中的一盏放进了辛子期手心。

辛子期嘴角溢出浅笑,伸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你可以唤我的名字。”

苏忘忧又一愣。

辛子期转过身子,“走,我带你去放河灯。”

记忆重叠,少年世子向彼时还拿着扫帚扫地的小女孩跑来,一把牵过她的胳膊拉扯自顾自往前走,边走边道“走,小爷带你去放天灯。”

那时,人们都在外玩,苏忘忧还得扫完地才能偷从狗洞爬出去,听他来找,丢下扫帚就一起去了。

不知为何,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辛子期见人没跟上,回头不解的望向她,却恰见了那一滴清泪,忙想伸手替她去擦,却还是忍住了。

苏忘忧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擦了把脸,装作没事发生,快步跟上他,“走。”

人们喜欢从上游放完河灯,再沿河追着自己的灯去下游,顺路替灯保价护航,方才严屿几人想找个灯少的地方再放。于是顺着人群及河流去了下游。

辛子期便也带着苏忘忧往上游去,中间隔了几人的距离,苏忘忧看着辛子期的背影发呆,若是小世子平安,应该也会长成他这样吧。

辛子期长得极好,与年少的小世子很像,只两人眉眼却又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从前小世子锋芒毕露、意气风发;眼前人却沉稳冷静,眉眼间一片平和。

若说苏忘忧是被财气养的变了些,那这两人便真的不像同一人了,辛子期应该是被世家自小培养的性格,因为苏忘忧心中早便觉得,小世子不会变成这样。况且退一万步,黎藿在边关已小有了名气,想到这里心中一动,他们是会再见面的。

想着这些便没留神,几个追着灯的小姐从他们身旁经过,那几位也忙着看灯,没注意有人,苏忘忧只觉得肩膀被撞了一下随即整个人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辛子期恰要与她一起说话,却看她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对面人撞上了她,便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带到了自己这边。

辛子期并未抱她,只单单温度便让苏忘忧有了错觉。

辛子期很快放手,道了歉。

苏忘忧却看到他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只极好看的玉镯,有些讶异,“这镯子怎么有些眼熟..”突然又想起他前些天还只在手腕上系着一根发带,想着这人怎么还有这爱好,今日便换了玉镯。

辛子期没有答话,苏忘忧不知道的是,这支玉镯正是她前段时间没钱让去当铺当掉的。她的首饰极多,自己也不曾注意过。

那日挹春出门恰巧遇见了阿迟,阿迟看中便花钱买了,反正卖给当铺也是卖卖给阿迟也是卖,她以为阿迟是送给心爱的姑娘,当时还揶揄了几句。

两人于是并肩走着,苏忘忧也收了思绪专心逛街,虽对江南熟悉,今日这般热闹却也不多见。

前方一群人围着看杂耍,苏忘忧看了看辛子期,犹豫开口“要不,我们去看一眼再去放灯?”

辛子期笑笑点头。

苏忘忧去了,她身量不高,前面又围了好几圈人,焦急的想看却又看不到。

辛子期站他身边,让她在自己前面,他在身后跟着朝周围人致歉麻烦让一点点。

很快便站到了第一排,一个光头和尚打扮的年轻人,手里举着两指宽的长条,那长条应当是特殊材质,他走向人群让人群检验硬度,梆硬。

后来他当着众人的面,用脖子将那根两指粗的长条掰弯又掰直。

苏忘忧也跟着人群起哄鼓掌,“辛..…”又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也没多犹豫“子期兄你看,他好厉害啊…”

这么称呼把自己当对方兄弟,也不算僭越。

也不用辛子期回答,又欢呼雀跃起来。苏忘忧没学过规矩,自然也不似一般的闺阁小姐讲究分寸,她也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另一边一个大汉在表演喷火,火势起灭间便伴有浓浓的黑烟,一阵风过恰巧苏忘忧站在下首,吸了烟,毫无征兆的猛咳了起来。

辛子期忙扶她离了人群出去,替她顺背,极其自然,眉头却深深皱了起来。

“怎的突然咳的这样厉害?”辛子期问,阿迟也不知从哪端了水赶紧过了来,辛子期接过递给苏忘忧。

苏忘忧喝了水道谢。“无妨,算得上顽疾了。”

辛子期听她这样说,眉头却没放松半分。

只不过苏忘忧很快整理好自己,“时候不早了,赶紧去放灯吧。”

方才去看杂耍的时候,两盏灯不知何时都到了辛子期手里。

两人来到河流上游,是一片平静的湖,只星星点点剩了几盏,其他大多已经流走了。周围也没剩什么人。

寻了处平坦地,两个人并行都蹲在水边,辛子期将两盏灯点燃,一盏递给苏忘忧。

苏忘忧接过,便将灯放进水里。

“许了什么愿?”辛子期问她。

苏忘忧却是摇了摇头,复又对漂远的花灯挥了挥手。“我没有愿望,我想要的便自己争取了。”

前世她的家人上各处寺庙求香拜佛,只盼她身体康健,她却还是死了..…

“许愿,是给有所求的人,我无所求。”想着又一顿,“如果必须要有的话,我希望江大哥平安,快点好起来。”

苏忘忧看着自己的河灯,辛子期看着她,轻叹了口气,他所求太多,此时此刻,只愿她,生生世世,平安顺遂,事事如意。

两个在河边看了好一会河灯,天气却不知何时不动声色的坏了起来,滴滴落了雨。

周围人慌张起来,苏忘忧也不由得担心,辛子期身子不好应当不能淋雨吧。转身欲解自己的披风给他。

辛子期却按住她的动作,将披风的帽子兜在她头上。

阿迟送来一把伞,辛子期接过将伞撑在她头顶。两人便又近了些。

人群疾步,撑伞的两人却不慌不忙,气氛一时间有些暧昧。

苏忘忧想起方才放了的灯,笑道“刚刚辛亏没许什么重要的愿望,不然此时愿望便要落空了。”

辛子期也笑。

马车停的不远,多走几步就能看到,晏清在车辕上朝苏忘忧招手。

苏忘忧便上了马,回头问辛子期“子期兄不一起回去吗?”

辛子期还在雨里撑着伞,“不了,我还有事,你们先走吧。”

苏忘忧便应了声钻进马车里。

辛子期看着马车行远,又折回了方才放河灯的岸边,河灯果然都灭了一时也分不出那盏是自己的。

辛子期便唤阿迟,“拿来。”

阿迟便从怀中掏出一盏灯,与先前两人放的并没什么不同,只事先涂了防水,蜡烛上还被撑了小伞。

春这场雨来得急去的也急。

那盏亮起的油灯便在水上静静漂着,火光轻颤,微微弱弱。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