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2）
辛子期这回没再留下也起身随着苏忘忧一起出去。
苏忘忧斟酌着开口“一直没机会向辛公子道谢，这次真的多谢公子了。”说着朝辛子期恭谨行了一礼。
辛子期在苏忘忧面前总有些口拙，想说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想了想才开口道“苏，苏姑娘，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公子请直说，我定尽力。”苏忘忧如是说，心里想的却是，来了来了，就知道这人没那么简单，这就来了。
辛子期面上似是有些为难，斟酌半晌才开口：“在下初到江南，人生地不熟，还需在府上住些时日，还望姑娘不要介意。”
倒是没想到就是件这么简单的事，苏忘忧笑容真心了几分，“没关系，公子愿意的话，可以一直住下去。”
苏忘忧宅子大的很，大院子里还有四处小院，自住一处，其余三处皆空着，再来些人也没关系，想了想又道：“江大哥这院子不算大，我回头差人收拾下，公子可以住进西边那个院子。”
苏忘忧自己住东院，江暮风住的是南院，还有西北两处院子都空置着。
辛子期倒是没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还反客为主送了苏忘忧出小门，苏忘忧向辛子期告别让他留步的时候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二日挹春便去孤儿院将空青带到了苏宅，往日孤儿院的孩子都是不进苏宅的，主要还是担心孩子们心性不稳重，会替苏忘忧惹出麻烦，故而苏忘忧的身份孤儿院的孩子们都不清楚，也没必要知道。
空青到的时候晏清正在摆早饭，知道有人来便多加了一副碗筷。一个大盆清粥并几碟小菜，一小碗桂花蜜外加一碟桂花糕。
空青发现这位院长姑娘好似特别喜欢桂花味的东西。
对于今日挹春来找，空青心中也有几分明了，怕是院长姑娘已经知道了自己并非是真的孤儿，那位找过自己好几次的大表哥应是寻过院长了。
只是自己的父母做事也确实让人不喜，空青最崇拜的便是院长姑娘了，十几岁的女孩子竟能负担起几百名孤儿的生计，就是官家也从未做得到这些。
在家便有听闻，离家便直奔了孤儿院去，也希望能教孩子们读书写字，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空青犹豫的站着不动。
苏忘忧笑笑“叫你来的这样早，应该还没吃饭吧，快坐下吧。”
说着亲自拿起碗替两人各盛了一碗粥，一碗普普通通的白米粥被放在空青面前，苏忘忧还往两个碗里各舀了一小勺桂花蜜。“自己搅一下，尝尝。”
空青分明不喜食甜，却也听话的坐下低头用小勺舀了一勺送进嘴里，桂花蜜比从前的桂花糖还要甜上几分。苏忘忧拿过他的小勺在他碗里细心的搅了搅“光吃蜜自然太甜了，得搅拌均匀才行。”搅好把粥又往他面前推了推示意他吃。
空青又吃了一口，甜味果然少了些，只剩了桂花的淡淡清香。
苏忘忧也低头吃起了自己碗里的粥。时不时还夹些小菜放他碗里。
严屿那日便告诉苏忘忧，空青对她很是敬重，苏忘忧那时听着便觉得好笑，都以为她设立孤儿院收养孤儿就是个善人，其实真是那样吗？
苏忘忧放下碗，捡起一块桂花糕自顾自送进嘴里，口齿有些不清不楚的问空青“你想听听我为何建了这个孤儿院吗？”
空青微怔，“自然是院长大人良善，心怀丘壑，无私奉献。”
听他这么一说，苏忘忧笑的更大声了些，哈哈哈哈..…
苏忘忧放下差点让她噎到的桂花糕，又舀了口粥咽下去。
“我跟你说一个故事吧，从前有一个小乞丐，自有记忆起就在街边流浪，因为个子小争抢不过其他人，便经常饿肚子。有次他发现有家酒楼总在半夜时候往后门口丢剩菜剩饭喂流浪动物，几条猫狗争抢，他实在饿得急了，便也去与它们争，虽说不干不净，却也将就能填饱肚子，就这样吃了大半年。后来入冬了，有一日他再去那里，却一只猫狗都没有了，地上也没有剩菜剩饭。他不相信，又去了几日还是什么都没有，后来才知道，那酒楼里的人故意喂这些流浪猫狗就为了到冬天的时候吃掉它们。那些人不吃人，故而没有伤害他。但是他突然就明白了，若是熬过冬天，明年那里还是会有流浪动物，还是会有人用剩菜剩饭投喂这些流浪动物..…如果他运气好些，在那些猫狗长肥之后，在那些人动手之前..他也能吃很多顿肉了..…”
苏忘忧说到这里便没再继续说下去，反而转了话头，“所以，我收养孩子，只是为了给他们一个有选择的人生，只是为了让他们有多的路可以走..…而你不一样，空青，段家家境优渥，你能有更好的选择，你可以读书，考取功名，将来为无家可归的人做更多事，我能力有限，只能收养城内的流浪孩子，这家国很大，家国之外还有世界，你不能只困在这一小片地方，你回家去，去利用好的条件将来做更有益于人民的事…”
空青听完一言不发，除了又舀了两碗白粥，这次他没加桂花蜜，白粥下肚，起身向苏忘忧告辞，苏忘忧笑着点头，她知道，他会回去。
苏忘忧没有说完的是，那乞丐的结局很惨，他爱上了食猫肉狗肉，到了四十多岁，后来无意间捡到了苏忘忧，他与苏忘忧说狗肉猫肉都能吃，苏忘忧自是知道，却被他说话时眼中的贪婪吓到，后来苏忘忧带京城小乞丐们要饭，教他们装惨卖乖技巧之后又进了摄政王府..…最后一次见老乞丐是在冬日的夜里，苏忘忧从王府狗洞爬出去，有小乞丐来说那老乞丐出了事，苏忘忧跟着跑过去，只见他倒在冬雪里，身下溢出大片鲜血，还有一口气，眼睁睁看着猫狗分食他的胳膊和腿。万物有灵，动物亦是。苏忘忧和其他小乞丐在一旁驱赶，那些猫狗却不肯走，苏忘忧也很害怕，似乎从那些猫狗眼中看到当初老乞丐说猫肉狗肉鲜美时的眼神..…
老乞丐死不瞑目被动物吃了大半，只留一具没有四肢的身体，苏忘忧和其余小乞丐在周围瑟瑟发抖，流浪猫狗们吃完老乞丐便四散了开去..…
后来，他们找了张破草席将老乞丐的尸体埋了。
老乞丐虽与苏忘忧说肉好吃，却也从未强迫与她，苏忘忧知道，若是他有得选，也不会那样。
活着，对有些人来说，真的是件很难的事。苏忘忧想做的，便是尽自己所能，减轻别人活下去的负担。
第二日严屿便来了信，多谢苏忘忧将空青劝了回去，空青与父母虽还不多话，却也是回了学堂打算继续好好读书。
江暮风虽醒了过来，血脉却是还未完全畅通，华鹤便配了药浴，江暮风便日日泡浴。
万两黄金不是小数，苏忘忧那天虽答应第二日便取，却也实在有些拿不出来了…只好遣了晏清去说等新的布匹卖出才有现钱，晏清回来说辛公子答应了。
苏忘忧许久不曾如此这般捉襟见肘，最近却见识到了，只好又去产天蚕丝的布庄催，只那布料产量尚且足够，成衣裙摆花样却着实不好绣，不能量产，只能三五日出一套，复杂些的起码得一个多月才能出一套。
虽说物以稀为贵，慢工出细活，只苏忘忧实在缺钱。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提前卖料子，并聘请民间有手艺的绣娘绣成衣。
坊间听闻这天蚕丝及其珍贵，绣花样也考验绣娘技巧，每一件都是孤品，一时间各家夫人姑娘们都趋之若鹜，苏忘忧一次只对外放少量现货，等不及的便去找黄牛，黄牛也是苏忘忧的人，一个黄牛也只有几匹，一时间，天蚕丝价水涨船高，苏忘忧趁机抛售一大部分，资金很快便回笼并还翻了几番。
苏忘忧知道，天蚕丝这种布料一旦流入市场，其他商人很快便能仿出类似的，那时候即便是再好的料子也不值几个钱了。
当市场上相似的料子各处泛滥时，之前留下的那些绣娘绣出的成衣便实打实成了孤品，苏忘忧挑了几位颇有名气绣娘绣出的成衣就摆在店里展出，不少人竞价要买，也不卖，只高价对外租。
那些租不起的望而却步，租得起的出了大钱也只有使用权，租出前还签订协议，破损规定破损修补一大堆条例，虽条件既不平等也严苛，城中女子一时也以穿上那几件孤品为荣，时间结点恰巧在端午灯会之前，短短时间便掀起一阵攀比风，各家闺女使尽浑身解数想要穿上那几件孤品衣服，甚至不惜大打出手。最后自然是城内最有钱有势的家族才能穿上。
果然女人到哪个时代都会为美丽的东西癫狂。
辛子期听阿迟来报这阵子苏忘忧做生意的一些操作，果然她比想象中的还要让人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