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不眠夜（1 / 1）
夜已深，月光照到紫藤树上，虽然时令已然是深冬，没有太多的花叶，但还是留下一点树枝的影子。
那个年轻的小头目正坐在窗边想心事，晚上他并没有喝到肉汤。出来做事情，好不容易被放在好一点的位置上，让旁人多吃一点，喝一点，本属平常。他几乎什么都没有，但凭一双手，来到水月寺中，除却力气，还有什么可以引以为豪的，能够带来更多。
年轻的青葱，每一点朝气都显示在脸上，还有一些头脑。他的身材挺拔，皮肤有活力且壮实，在水月寺中，自是颇为让人留意。
首先就是兑夫人，她很快注意到这个年轻的男人。这是纯天然的力量，如同神农尝百草般，草木茁壮成长，就会招蜂引蝶，这本是不争的事实。而她正是娇艳欲滴的时候，不，虽然不能说娇艳，但常年不老丹的食用使其面孔还是会年轻个十岁左右，现在正如同酿好的一坛美酒般。在水月寺中优渥的地位和待遇使其并不需要做太多的事情，而闲下来又无事可做就会让人多出来很多看不到的精力。她酝酿着，等待着，只差一个时机。
接下来就是兑夫人旁边的那些女的，这些基本上也是按照喜好严格挑选出来的，都是瘦长的条子，细细的腰身，头发也是长而卷的，穿着长裙，颇有几分成熟的感觉。似乎也没有太多的事情做，每天只是捧个瓶子去打水，或是招摇着去吃饭，天气好的时候，把兰花或是桃花掐回来插在瓶子里。她们描着眉，涂着粉，不动声色地接近想要接近的人。
但是没有，那个年轻人坐在那里，他有些怀念老家。记得以前在家乡，现在正是做腊肉和灌香肠的时候，十二月即将来到，冰天雪地之中，只有挂在院子中的腊肉和香肠能让人感到暖和起来，还有熏鱼。他喜欢麻辣和香辣味的香肠，当然，在过年以前通常是不会吃到的。但还有别的美食，桥边有一个豆腐坊，里边做着鲜嫩的豆腐，两块钱买一块回来，切成小块，过了热水，然后放很多的花椒粉和葱姜蒜爆香，麻婆豆腐的味道胜过吃肉。
那么，再次回到肉的主题，如此看来，不吃肉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他只是有些疑惑地想到，为什么岸芷不吃肉？对他来说，自己手下十几个人都不多事，每个人叫什么名字，也是早就默默记下来。岸芷，水边的香草，为什么她不吃宵夜？还是说，午饭吃的酱汤就可以让她心满意足？这似乎不大可能，一点普通的酱汤，几颗豆子，就算大豆是好东西，但吃得好一些，本来就是人之常情。
他有些惆怅。兑夫人及其旁边那些美人倒是没有入他的眼，对他来说，那些炽热的眼神如钩子般，却只能装作没有看到。如果要看容貌，自然兑夫人身旁那些高耸着发髻的确有出众之人，足以留下任何一个想要流连的男人；而如果要在水月寺中轻松度过，兑夫人却是一个优化的选择，她比随夫人貌美，又有权势。
但是，这些都是他没有想过的事情。如同清晨的山涧中冉冉升起的晨雾，虽然虚无缥缈，却也是看得见，摸得到的，现在就有一个窈窕的身影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他的心里。
本来，一般人如果不细看，都不会注意到他们这个板块，似乎做着搬水缸的活，之间就不会有美人的存在。这些人既不多事，也不会自得地吸引旁人注意，或是卖弄一点姿色。不，通常默认这块的人都是老实巴交的，貌不惊人的，他们低着头，默默地做着事。如果可以选，没有人愿意在吹着冷风的夜里在院子里默不作声地搬着水缸。
但是没有，他早已暗中注意到，岸芷虽然低调，不会像旁人那般引人注意，却是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细看颇有些眉清目秀。不，他不认为岸芷会比兑夫人身边那些人差，只要打扮起来，但她却是不做修饰的。
如此也好。他突然意识到，如此一来，他可以心安理得地带着她回去吃腊肠，或是冬天里用最普通的大白菜和炖肉做的肉汤，放一些酱油，拌上饭，可以吃很多。哪怕是一小块豆腐，买回来做的入味，也如肉食般有滋有味。不知她意下如何？
他有些惆怅，千里迢迢，来到水月寺中，慕名而来，没有想到期待得到的不一定能拿到，不做多希冀的却良人得遇，颇有感触。只是不知对方的心意如何。
月色照过来，投下一根长长的影子，若隐若现。
有些冷，他想了又想，还是准备入睡，第二天还有很多事要做。这是一个理性而且踏实的男人，他喜欢一切温暖的，而且看得见的东西。比如暖暖和和的被窝，泡好的热茶，还有灌好的麻辣香肠，把一切安排得很好，在冬风吹起的时候，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窝子，这就是很不简单的事。
在梦中，他好像来到家乡的大桥旁，那里桥头的餐馆卖着美味的萝卜饺子，还有小面，面条上浇着辣子。当然还有香菇牛肉面和鸡汁方便面，那些都是美味和新奇的好东西。在晨雾之中，他看到岸芷穿着那件杏色的小棉袄，从桥那头走过来，鼻头冻得有些红，戴着毛线手套，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然则寒风凛冽，看她走得还是有些吃力。不知为何，他有些心疼，把她一把拉过来，点了一碗面，自己买了两根油条，一碗豆浆。店家还有煮好的滚烫的大米粥，配上一碟红油萝卜干和榨菜粒，看上去倒也颇为美味。当然还有鸡汤馄饨，里边包着一小块鲜肉，还放了虾米和紫菜，但这个价格略为多个几块。
“你吃面吗？”在梦里，他终于想起来要过问岸芷的意思，不能只是自己说了算。
“都可以。”和往常差不多，她还是如此内敛。
就让他这个普通人，带给岸芷该有的温暖的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