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2)

京都天子城

福寿宫花园内一个锦衣华服的老太太把一串菩提手串狠狠的扔向对面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不恼也不躲,精准的接过那串菩提手串。

“滚吧,别烦我。什么时候把我大孙子找回来你再来见我。”老太太说完厌烦的转过身不想看见男子,招呼贴身侍女扶着她回屋去了。

男子带着宠溺的笑容依旧站在原地不动,握着串手串盘了起来。等老太太完全离开他的视线的时候才转身离开。

出了福寿宫,早就等在门口的内务大总管走向男子。

“陛下,东西取回来。”大总管弯腰作揖,说话很恭谨。

“常公,跟膳房通知一声给太后多做点好吃的,她老最近心情不好。”男子对着站面前的大总管吩咐。

“喏,属下告退!”大总管再次作揖,然后离开。

男子来到政和殿,这是他每天最常待的地方,批阅奏折,会见大臣,处理公务都是在这里。

政和殿面朝南,设两房一厅,东房是他的专属书房,西房是一间小的卧房,大厅是会客厅,摆设像一个简洁版的朝堂。

此时的政和殿内没有要会见的朝臣,男子独自走进东房,然后关上房门。书房中有一个数米高的翡翠镶边百花刺绣屏风,屏风摆在房门正对处,屏风后面就是张数丈长的长书桌,书桌上有笔墨纸砚,一堆奏折和一个醒目的方红木盒子。这些奏折都是通过翰林院筛选送来的重要急需处理的奏折。那个方木盒子就是内务大总管取回来到东西。

男子打开木盒子,里面是一些画卷,全部都绑好并且按照时间做了标记。画卷下面是一本册子,册面是空白的。

男子按照标记打开第一个画卷。画卷上上画着三个男子和一个女子走在一片山林里。最右边的男子单手搭在他左边男子的肩上,露齿大笑,左边男子微缩肩,笑的温和。男子左边是一个女孩,只是低头走里看不清脸部,最左边的男子身体微侧向女孩走,腰间挂着一柄短剑。男子看好画册又原样收起来,拿出第二卷画册,画面是一个豪华大山庄,四人走进山庄大门,门牌上写着一刀庄。看完第二卷又收起,拿出第三卷。一辆马车从山庄里驶出,从马车窗口可以看清马车里坐着一位男子,面部俊朗清秀,头发整洁盘于头顶。第四卷画是一个长画卷,男子拿着画卷放在自己的长长的画案上铺开。画卷的前半部是三位男子在一个码头从马车里下来,来到一个仓库里和一个中年男子交谈,四周还有一些搬运的货物的扛货工,接着画面是一个搬运码头的画面,很多的船只停靠着码头岸边,很多货物对方在码头上,扛货工们在码头上穿行着,两位穿着浅色长袍的男子站在一处栅栏边上,两位男子只画了背影,却是画面最突出的画面。最后一部分是一个壮实大汉和一个男子刀锋相见,拳打脚踢的画面,周围破碎的物品和惊恐的人群都在画面表现出来,最后一段空白处画着一位男子倒在血泊之中,整个人趴着,脸部抽搐,眼神惊恐,身上浅色长袍大半都已染上血色。画面男子的上方画有一个小人,此人蒙面,手拿带血的匕首,呈逃跑的姿势。

男子站在画案前盯着倒地的男子看了良久,他平静的内心突然就揪了一下,呼吸也变得快了起了。男子平复了一下内心,不舍得收起画卷。四卷画又原封的放回木盒子里,只单独留下了一本册子。男子把木盒子放进一个超大的书柜里,打开柜门里面已经有好多一模一样的木盒,从第一层第一个木盒开始,每一个木盒都挂上一个木牌,上面按照时间标记着。第一个木盒的时间已经过去两年了。

我在一刀庄养伤已经过了一个月,再过一个月就是除夕,今年就要过完了。一刀庄上上下下现在都很忙碌,就连齐子修都被喊走帮忙,只剩下风儿每天照顾我。赵一刀大概四五天才能来看我一次,王老伯来过两次,他是比赵一刀还忙的大忙人,两次来看我都是带着账本子,坐在我屋里拨算珠,算着算着还把自己给弄生气了,然后就会大骂赵一刀,说他不体谅老人,一大把年纪了,老眼昏花了还要给他对账本。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蓝天清澈,白云松散,太阳也明晃晃的挂在蓝天上,光芒甚是耀眼。我穿着肥大厚重的大棉袍,这件棉袍就像被子裹在我的身上,连一条适合的腰带也找不到,把我从脖子到脚都包裹住。对于今天的天气其实穿成这样是有点热的,但是风儿坚决不允许我脱下来,原因是我想要到院子里晒太阳,她说虽然今天温度有点回暖,但是还是有一点寒风的。她认为那点寒风会再次让我卧床不起,所以如果我要去晒太阳就只能听她的把自己裹成一个站立行走的大狗熊样子。

我现在的体型和躺椅的适配度刚刚好,卡在两边扶手之间既不感觉紧也不感觉松,我的手臂透过大棉袍可以感知躺椅的扶手贴着我的棉袍外面,这让我心里有一种安全感,感觉有人抱着怎么动都不会掉下去的安全感。我闭着双眼,放松身心,感受来自太阳的温暖,不一会儿我就变成暖洋洋的,然后在暖洋洋中泛起困意,渐渐睡去了。

梦里我也在这样好的天气里,一样在这样好的天气里睡着了,睡在一块假山石上。那个假山比一个大人高点,石体是黑色的,很有光泽的黑,高的假山脚边是一个矮的假山石,一个孩童的高度,矮的假山石和高的假山是一样的黑,呈现扁圆的样子。在梦里我是一个少年模样,头发用一个黑色的丝带扎成一束高高的挂在脑袋后上方。假山的顶面是一个很大的平台,也不是很平,微微凸起呈弧形。我就躺在这个弧形的平台上,我的头顶挨着边缘,头发垂直悬空着。一直腿平放,到小腿中间就伸出去假山之外悬在空中,另外一条腿弯曲着,脚踩在假山的边缘,双臂敞开枕在脑袋下面当枕头。

我睡的很熟,哈喇子从嘴角流出来滴在石面上形成一个小水渍。徐年和秦文悄摸走到我边上,踩在矮的假山石上,一个人拿着羽毛在我鼻子下面戳,一个拿着羽毛往我耳朵里戳,我感觉到鼻子那里痒痒的想要打喷嚏,我预备着一口气准备打出来时,耳朵里的痒痒又让我松懈了,我就在想要打喷嚏又打不出来的感觉难受着。好不容准备好打出来,因为太过用劲我直接从假山上摔了下来。我并没有摔的太疼,但是着实被掉下来吓的不轻,我从地上坐起的时候我还是恍惚的。

一道嗤笑声从我头顶传来,我抬头望去,只见秦文站在假山石上捂着腹部笑的直不起腰,站在她旁边的徐年憋的满脸通红,双眼眯成缝,头微仰着,显然在躲着我的视线。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害我摔下来的罪魁祸首是他俩,我从地上跳起来向他俩扑过去,他们见我起身时就跑开了,徐年一边跑一边大声求饶,只有秦文笑的越来越大声。

“臭徐年,被我抓住了我一定让人用羽毛把你全身挠痒痒。还有秦文,一个都不会放过。”我气愤的说道。

“太子殿下,我和徐年也是为了你好。天寒,睡在外面容易着凉,我们好心把你叫醒。”秦文嬉笑着说,她已经跑到更高的假山上去了。

“你们明明可以直接叫醒我,却用羽毛戏弄我,害我摔在地上,现在还大言不惭的说为我好。秦文就不该教你读那么多书,你的小聪明和狡辩全用在你的主子我身上,你简直是恩将仇报,欺师道祖。”我,秦文,徐年三人在假山上不停的追赶,每次我要抓住秦文的时候徐年总是会挡住我,而我转手去抓徐年的时候,他就会仗着比我高,腿比我长,跑的比我快,每次都能从我面前躲过去,我气愤的向他们大骂道。

秦文此时已经跑到假山的最高处,双手插着腰,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笑着说:“太子殿下,你这话就严重了。虽然是你带着我一起学习功课,但是我的师傅是太傅大人,我可没有恩将仇报,欺师灭祖,我对老师可是尊敬友爱的。”

我还差几步就能追到秦文,当我也站在假山最高处,打算找秦文算账时,一个小奴役匆忙跑了叫住了我。

“太子殿下,宫里派人来叫你过去。”小奴役跑的急,说话也急,声音一喘一喘的。

我们三人瞬间从玩闹打斗中安静下来,徐年恢复成他总管身份的样子,从容的走下假山,秦文收起笑容,做回我贴身侍女的身份,乖巧的站在我身旁,我也收起玩心,皱着眉头走下假山,一步都没有停从那个小奴役身边走过去,徐年和秦文跟在我的身后。

轿子早已在东宫大门外准备好,六个穿着同意衣服的奴役站在那里,见我出来,立马跪下向外请安,我只抬手示意了一下徐年,然后向着轿子走去。徐年冷漠的说了句:“起吧!”

六个奴役站起,然后又蹲下抬起轿子。徐年站我右边,秦文站我左边,跟着轿子一起走。

轿子在政和殿面前停下,我走下轿子往宫殿里走去,秦文和徐年被站在大门口的侍卫拦住,我停下脚步,冷眼盯着那两个侍卫。

“禀太子殿下,陛下吩咐让您一人进去。”一位侍卫弯下身子,低头向外解释道。

我冷哼一声,转身向殿里走去。站在门口的宫女给我开了门,待我走进去又关上了。

走进这间屋子并没有见到要见我的人,屋里的烛台上都点着蜡烛,烛火闪跳着,屋子中间的铜火炉也烧着碳,把整个屋子都烘的暖暖的,北边墙上角落的一个小窗开了一个小口子用来透风,寒风吹进来让这些小小的烛火忍不住的兴奋不已。

我走向东方,对着门轻敲了三下,里面传来低沉的声音:“进来。”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绕过门前的屏风,我见到的要见我的人。那人坐在书桌前,手执笔在批阅奏折,听见我走进来都没有抬头看向我。

“先坐,等我批好这个奏折。”我在屋里站了一会儿,然后听见他说,但是他依旧没有看我一眼。

我环视这间屋子,找了一个离火炉最近的地方坐着。而这个地方是离那人最远的地方。他每天都需要处理很多事情,因此需要很多精力,他觉得如果环境太过舒服人就不会集中精力做一件事情,而是会松懈,甚至打瞌睡,所以他在严寒气候的时候会把火炉放远一些,只需要保持些许温暖就行。

我一般在无人的时候是不会像那个人跪拜的,他也默认我可以这样,毕竟从我决定不再跪拜他的时候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后来他命令我在朝堂上要向臣民一样跪拜他,其他时候他也不管,所以只要没有其他人大臣在场我都不会跪拜他。我起身走到书架面前随便拿了一本书,坐回椅子上,翻起了书来。

书我已经翻了一半,他才放下他手里的笔。我把书合上,丢在旁边的茶桌上,然后看向他。

他也看着我,面无表情。他从书桌上抽出一本册子,然后拿着它从书桌那走向我。我接过他递给我的册子,他顺势般了把椅子坐在我旁边,然后把手举在火炉上烤。

我打开册子,是我的作业。上面好多地方都用红色的墨批改过,有些地方甚至被涂掉了。

“身为太子,作业就做成这样?太傅的批注都要比你的笔墨多。每天花费的时间学到哪里了?就连秦文都写得比你好。还有你那字,写了这么多年字,作业上还要被老师批字奇丑无比。”此时的那人正襟危坐,恢复了他帝王的样子。

我合上册子说:“我觉得我写的没有问题,不管是文章还是字,若你看了嫌弃可以不看。”

“你这是什么态度?自己写的狗屁不通还一副有理的样子!”男人剑眉微皱怒目视我。

“你有你的帝王道,我有我的太子理。我和你观念不同,这和我态度有和关系?你可以不认可我,我自然也不会听你的。你若是不想看可以不看,用不着大老远喊我过来让您百忙之中还要抽空训我。”

“放肆!”男人大掌拍在扶手上,怒斥。

“看来太傅并没有尽心尽力教导太子,才让太子养成目无尊长,娇纵无理的性子。”男子站起走向自己的书桌,边走边说。

“你要干什么?”我惊恐的看着他的背影。

他缓缓的坐在书桌后面的那张椅子上,拿过一本新的奏折,打开。

“太傅失职,应当责罚!”说完提笔在奏折上书写起来。

我愤怒的看着他,手掌握成拳,指甲都嵌进手心的肉里,一丝血从我掌心溢出来,使我的手掌温热湿润。而他却像没有感受到我的怒火,只顾着写他的奏折。

“儿臣知错,不该对老师布置的作业敷衍了事,更不该目无尊长,对父皇无理傲慢的语气。还请父皇恕罪,给儿臣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我平心怒火,隐忍着向那人弯腰行礼,卑微的述说着自己的罪行。

男子终于放下手里的笔,抬头正视着我,而我卑微的低着头,弯着腰向他作揖,而不能和他对视。

“太子殿下知错就好。回去写一份自检书给太傅,然后重新完成这份作业,直到太傅在上面批上好字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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