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人静山空见一灯14(1 / 2)

  他站在那颜色亮丽的衣服前,出了一会神,回过头却见岳如筝正吃力地弯下腰洗着碗筷,不禁快步上前,道:"不是叫你坐下休息的吗?你是不是想让伤口都裂了?"

  岳如筝用手背撩过散落的长发,道:"我没用力,没有关系。"

  他有些生气地用脚去踢了下她身下的凳子,道:"你是不是嫌我用脚洗碗,觉得脏了?"

  "没有啊!你怎么会这样想?"她睁大眼睛望着他。

  他紧抿着嘴,双脚还踩在水里,岳如筝见水井的井栏上挂着一块半湿的抹布,便伸手拿来,一把抓着他的脚踝,不顾他的反对,替他将水擦干,再放下卷着的裤脚,把他脱在一边的草鞋踢过来,道:"穿上吧。"

  唐雁初站着不动,岳如筝有些恼怒抓起他的脚就要帮他穿鞋,他使劲一挣退后一步,道:"我不要你帮。"

  "我没有故意要帮你。"岳如筝赌气道,"我吃住在你家里,难道自己洗个碗都是存着坏心吗?"说罢,也不再理他,顾自冲洗碗筷。

  唐雁初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脚,慢慢穿好了草鞋,蹲在她身边,看她洗碗。岳如筝的动作有点粗鲁,手腕一扬,溅起几点水珠,落在了他的脸上。她有些尴尬地望着他,他没有生气,只是侧着脸,在肩头擦去了水珠。岳如筝看他抬起头,才放下心,朝着他微微一笑。

  此后的几天里,岳如筝都是等唐雁初吃完饭,才拿着竹篮出去给他。她知道他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吃饭的样子。唐雁初虽然很贫寒,没有什么大鱼大肉给她吃,却每天都出去挖荠菜菌菇。她坐在窗前的时候,就能看到他认认真真地在水井边洗菜,神情专注得甚至有些谨慎。

  她也曾经看到他打水,水井上有辘轳,可以摇着木柄转动井绳提起吊桶。他却只能光着脚踩着那木柄,装满了水的木桶很重,他的脚背绷直,脚趾下弯,使劲地压住木柄慢慢地转。等到水桶被升到井口的时候,他就用脚紧紧压住木柄,再侧身弯腰,用牙齿咬住井绳,猛地发力,才能将满满一桶水拎到井口石沿上。有几次,她都以为水桶要翻倒,惊得想要冲出去帮他,但好在他还是会迅疾地膝盖顶着,只是有时会洒出很多水,溅湿了他单薄的衣衫。

  她惊讶于他竟然能咬住那一桶水,他弯腰去咬的时候,腿跟身子成诡异的角度,岳如筝几乎看不下去,不知道他要受多少苦,才学会这样去生活。

  但是唐雁初始终神色安静而内敛,只有一双幽黑得好像浓墨点画而成的眸子里,偶然会有所波动,有所光亮。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岳如筝可以慢慢地在院里院外走。唐雁初跟她说的话还是极为有限,晴朗的时候,她会搬着小凳子坐在院里,唐雁初也慢慢适应生活里突然多出了这样一个人,他会坐在她身边用双脚洗衣、砍柴、择菜……

  岳如筝问过他是不是十年来一直独自住在这里,他带她去院后不远处的一处丛林,林边有一座坟墓。墓碑上只刻着"先师之墓"四个字。夕阳如血,墓上青草初生,与四周的古树一起随风摇曳。

  岳如筝怔怔地问他:"这是你师父的墓?为什么没有名字?"

  唐雁初低目看着墓碑,道:"他不愿意刻名字。"

  "那他去世多久了?"岳如筝诧异地问。

  "五年多。我十四岁后就自己住在这了。"他蹲下身子,坐在了墓前,脱了草鞋就用脚去拔墓上的杂草。有些草上长有倒刺,他的脚趾间渗出丝丝血痕。

  "小唐。我来吧!"她按住他的膝盖,慢慢地坐在了他身边,替他拔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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