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_分节阅读_第52节(1 / 2)

  “陈豨反,赵代地皆豨有。高祖闻豨将皆故贾人,上曰:‘吾知与之矣。’乃多以金赂豨将,豨将多降。”

  “料敌将!”邵树德认认真真地在兵书上写下三字评语。

  战争,是一种无所不用其极的活动。了解敌将禀性、习惯、爱好以及所处的状态,是为将者的必修课。

  挡在铁林军南边的巢将叫孟楷。在伪齐政权中任尚书仆射,是主要大将之一,深得黄巢信重。目前得到的消息,只有两点:一、比较善战,在关东屡胜官军;二、与朱温关系很差。

  关于第一点,邵树德没法拿个尺度来衡量。孟楷没参加过西征凤翔府之役,那是尚让、王播主持的。因为他的职务较高,在关中也很少出战,只在去年年底有一次记录,于长安西南面与程宗楚、王处存交手过一次,根据朝廷的军报,“击退贼将孟楷”,也看不出输赢。

  不过此事也不用过于纠结。打仗,本来就是实力、运气的综合,正面打呆仗时,运气的成分少一些,除非突然飞沙走石,不然比拼的都是硬实力。在复杂环境下打仗,运气的占比就急剧攀升,说不清楚一个将领的能力强弱,只能将时间维度拉长的五年、十年,或许才可以看得出端倪。

  第二点与朱温关系较差就挺有意思。朱温并不是巢军中的高级将领,顶多是中层里排位靠前罢了,与尚让、黄邺、林言、孟楷等人还有段距离。这次从关东回返出任同华节度使,地位可能蹿升了一大截,但还达不到高级将领的程度。

  孟楷为何嫉恨朱温?这是个问题。

  先不管这些了,研究敌将的事情可以慢慢准备。反正寒冬腊月的,一时半会也不会开战。自己在三原好好练兵就行了。

  时间一晃就是三月,至四月底,天气转暖,战争的脚步再次临近。

  四月三十,巢军西攻兴平,诸军凭借堡寨厮杀,消耗巢军有生力量之后,退保奉天等县,继续深沟高垒。

  在此期间,代北大地上也烽烟再起。

  天德、大同、振武、幽州、河东五镇兵马合计三万余人,与李克用五万大军战于蔚州,不利。得胜之后的李克用连连上表请罪,表示自己愿率军前往关中讨贼,然恐大军西出之后,赫连铎、契苾璋之辈袭击留守代北的沙陀老弱。

  伪齐同华节度使朱温两攻河中,皆败,遣使向长安求援军、器械、粮草,不应。

  刘子敬也带人从绥州回来了,言需大量工匠制作提水车,盖因今年所选开渠之地至少有一半非自流渠,需水车输水灌溉。邵树德想了想,让同官县那边选派数十工匠北返,同时大力招募学徒,培养新的工匠。

  强全胜将带新一批募集到的一千三百关中民户前往绥州,都是陆陆续续从高陵、泾阳、栎阳等地逃过来的,拖家带口,饥肠辘辘。没办法,只能在北面行营控制下的八县府库筹集部分粮食了,这些人今年是赶不上趟种地了,得一直养到明年,其实负担挺重的。

  处理完这一摊子事后,邵树德找来了陈诚,问道:“陈判官,朱温那边目前是个什么情况?李详又在做什么?”

  “朱温兵少,攻河中数败,已是没有办法。然伪齐竟不发一兵一卒支援,可见朱温亦是没甚地位,成弃子了。”陈诚说道。

  这个事是人都看得出来。王重荣手握三万大军,兵精粮足,朱温只有一万多人马,器械颇有不足,还要主动进攻,这仗如何打?想比他心中亦很无奈吧。

  “李详呢?”

  “李详尚有兵万余,与朱温一般无二,目前移屯至华州,同样前景晦暗。”

  “可否说得此二人反正?”邵树德问道:“若能反正,可立率大军西进,击孟楷侧背,北面行营主力再南下,定可将孟祥这两万多人吃下。如此一来,巢众只剩十万,形势几为之一变矣。”

  “让下邽的周融遣使接触李详,让令狐敬遣使接触朱温。”邵树德命令道。

  他现在虽然还不能称夏绥节帅,但周融、令狐敬二人还是归自己节制的。粮饷又掐在自己手里,还有大义名分压着,不听令难道造反?

  五月初五,刚刚与大军一起出操完毕,魏博秋来报:京城东北面行营都统李孝昌来访。

  “邵帅一向可好。”甫一见面,李孝昌就哈哈大笑,道。

  邵树德稍稍观察了一下,发现他眼中有忧色,脸色也不是很好,这会不过强作笑容罢了。

  “李都统。”邵树德行礼,道:“屯军数月,贼众不敢北上,甚是无趣。”

  李孝昌现在已经不是鄜坊节度使了,身上只有一个东北面行营都统的身份,手下有他从鄜坊带过来的六千兵马,外加归属他指挥的三千多河北军士。

  “魏博秋,置酒,某要招待故人。”邵树德吩咐道。

  李孝昌闻言有些感动。他现在一个没有地盘的军头,四州之地被东方逵占了,已是有家难回。异日若是讨平黄巢,还不知道能不能捞到个落脚之地。若是入朝为官,那可就惨了,须知今时已不同往日。

  酒过三巡,气氛也热络了起来。李孝昌一个劲地倒苦水,说东方逵本是他的部将,去年率军讨贼,东方逵便留守鄜州。可没想到,今年朝廷竟然下旨,让东方逵任鄜坊节度兵马留后,这对刚刚率军南下的李孝昌而言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差点当场降了黄巢。

  不过他终究还是没那份胆气,也没其他军头那么光棍,降黄巢没前途,作乱又不敢。到了最后,部将们也看出他不是能成事的模样,便失了劲头,再不提此事。

  邵树德闻言也只有安慰。他估摸着,李孝昌被撸估计和去年打得太烂有关系。首先出兵就慢了,让朝廷不喜,随后进围长安之役,又一路败逃回富平。后面在高陵县还败于李详之手,损兵折将,竟是一点功劳没有。

  这种败军之将,有何利用价值?朝廷下道旨意,直接让部将顶了你的位置,作乱都难。

  “李帅如今仍是都统,麾下有众万人,若是立下新功,未必就没有去处。诸葛都统,可不就移镇兴元府了么?机会还是有的。”邵树德敬了一杯酒,说道。

  “李某有自知之明,麾下万人,士气不振。若能打得两场胜仗,或可稍稍挽回。然巢军十余万,兵势甚众,如何能敌?铁林军之勇悍,某亲见矣,此事或只能寄托于邵帅身上了。”李孝昌把酒一饮而尽,面色恳切地说道。

  “都是朝廷官将,自应相互照拂。”邵树德笑道。

  酒席散去之后,陈诚来报:鄜坊节度留后东方逵见前往绥州的民户甚苦,愿捐粮三万斛以助。邵树德闻言哈哈大笑,这帮鼠辈,争权夺利、见机行事倒是好手,打仗却没一个能行的。不过今后若有意鄜坊四州,李孝昌、东方逵之间的恩怨,倒是可以利用。

  五月二十,夏绥左厢兵马使周融亲自前来三原。

  “参见留后。”周融快四十了,不过在拜见年纪不过二十多岁的邵树德时一点没有忸怩之色,该尽的礼数一点不缺,相当自然。

  “周将军乃夏州宿将,老于战阵。方今多事,日后多有倚重之处。”邵树德亲自将周融请到自己身边坐下,笑着说道。

  “铁林军数战数捷,声名播于关中,巢军闻之丧胆。留后年少有为,英武不凡,末将亦是十分钦佩。”周融回道。

  果然,这个年头别人听不听你的,主要还是看实力。铁林军九千之众,压过任何一支衙军,同时也骁勇善战,那么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大伙又不想造反,只要钱粮按时发下,便收起些小心思,听命于邵某人又如何?

  “劝降李详之事如何?”邵树德问道。

  “回留后,李详似有所动,然意不坚,亦怕被监军知晓。末将派去的使者并未被加害,李详遣心腹礼送回了下邽。”周融道。

  “巢军这个样子,败亡是必然之事。继续与李详保持接触,此事大有可为。”

  不杀害劝降使者,本身就表明了一种态度。李详这人,应当也不想在黄巢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只要形势稍稍有变,投降反正几乎是必然之事。

  “事情要做得机密一些,万不可被巢贼监军知晓。”邵树德最后又叮嘱道。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