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_分节阅读_第3节(1 / 2)

  所谓守津钱,其实就是来往黄河渡口的商人给的好处费。

  这是潜规则,河津渡上下数十人皆有份。几年前商贸还算繁华时,大量灵武、夏绥及本镇商人在此渡过黄河,经狼山鸡鸣塞北出,到草原上回易。

  比如,丰州大商人李正义家的商队就经常从这走。每次都是大车小车,商品成堆,着实赚了不少钱。

  自然,守津将士们也拿了不少好处,邵树德是队头,拿得也比一般人多很多。所以,这其实是一个肥缺,孙十将能把这个关键位置给他,足见爱护了。

  邵树德没有家室,对钱财也不是那么看重。除了日常送给孙十将的孝敬外,吃住在军营的他实在没什么开销,便一直把这钱存在账上,让队中年纪最大、最稳重的李延龄帮着管理。

  一年前,邵树德和队中几个火长商量,大家每个人都拿出部分守津钱,买些粮肉给士卒,让大伙加强训练,五日一操改为三日一操。

  大伙都同意了,于是邵树德便出了大头,将这事办了起来,至今已历一年,成果斐然。

  上次全军会操,邵树德他们队进退有序,号令如一,得到了防御史李珰的赞许。

  而邵树德在步射比试中,于六十步外披甲挽弓,八箭中七,技惊四座,勇夺第一。据小道消息,脸上有光的西城兵马使李良已经打算拔擢邵树德为副将,以激励众将士锤炼技艺。

  撇开邵树德这个自带穿越福利的怪胎不谈,其他人要想提高自身水平,还是得靠日复一日的苦练。而训练量上去了,营养自然也要跟上,这便是邵树德等人的初衷了。

  大伙一起出钱,把士卒们操练出来,以后不都是自己的本钱么?

  “队头,你发句话呀。”见邵树德有些心不在焉,李延龄顿时急了。

  他这人对打仗没什么兴趣,当年从军也是迫不得已,混口饭吃,反倒是对钱粮这些东西非常在行,于是邵树德便把许多庶务交给他来做,以便让自己从繁杂的管理工作中解脱出来,专心训练士卒。

  “账上不是还有钱嘛。”邵树德打了个哈哈,然后才正色道:“抚恤士卒,本是正理。上头发下来的钱粮,够他们家中吃用几时?古来名将,尤重军心。平日里若不闻不问,糊弄士卒,不帮他们解决实际困难,到了上阵交战时,他们就会糊弄你。本队五十人,我皆视为手足兄弟,谁家有难处,但凡开口,我绝无二话。这几年来,大大小小战斗也打了七八回了,老李你说说,可有一个弟兄临阵溃逃?”

  “此事哪能一概而论……”李延龄还欲劝说,却听门外吵吵嚷嚷起来。

  “晦气,乞党家打不成了。李国昌父子欲并据二镇,朝廷下诏讨之,咱们天德军也要出动,真是晦气。”卢怀忠的大嗓门响了起来,听得众人心中一颤。

  又要打仗啊?

  注释1:守津,唐制,天下津济舟梁都有主官,黄河渡口就是一个“津”,有津就有令,这个令是正九品上。丰州黄河渡口并不在朝廷造册的名录中,但时局丧乱,藩镇节帅私设官职甚多,寻常之事。

  

第004章 李国昌

  李国昌?父子并据二镇?

  邵树德一把推开房门,看着正在院中说话的卢怀忠、任遇吉等人,道:“进来说话。”

  说罢,一屁股坐在了胡床上,神色难看。

  或许很多穿越者觉得打仗是好事,已经到了见仗欣喜的地步,但邵树德不同。经历过多次战斗的他只知道打仗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任你如何神勇,如何机灵,在兵凶战危的厮杀场上,都没有太多活下来的胜算。

  降生在唐末这么一个混乱的年代,还地处局势混乱的边塞军州,邵树德早就对未来不抱任何奢望。他只想在这个乱世中挣扎求存。

  活着,比什么都好!

  李国昌这个人,邵树德还是听说过的。

  他本名朱邪赤心,是沙陀酋渠,因为镇压徐州庞勋之乱而发迹。

  咸通十一年(870年)十二月,李国昌以左金吾上将军的身份调任振武麟胜节度使、营田使、观察处置使、押藩落使、镇北都护,就是俗称的振武军节度使,至今已历七年有余。

  李国昌的儿子便是李克用,少有勇力,在北地一带非常出名。邵树德对这么个历史名人也非常感兴趣,一直想见一见。只不过听闻他在大同军服役,离得太远,便熄了心思。

  只是,“父子并据两镇”是怎么回事?李国昌已是振武军使,难道李克用当了大同军使?这也太耸人听闻了吧?朝廷怎么可能允许这事发生?

  “李克用杀了大同军使段文楚,自请为留后。朝廷不许,诏李国昌语其子,从速除官。”屋内只有一张椅子,已经被邵树德坐了,卢怀忠拿了个蒲团,一屁股坐了下去,道:“可笑可笑,这又怎么可能?”

  “那就是李国昌不同意?”邵树德凝眉问道。

  “咋可能同意?这不,朝廷调李国昌任大同军使,李国昌毁制书,杀监军,不受代,蛮横得紧。呸,父子二人都不是啥好鸟!”卢怀忠啐了一口,道。

  其实,这已经是唐廷第二次调李国昌去大同军了。

  第一次发生在六年前,即咸通十三年(872年),李国昌时任振武军节度使,因为恃功恣横,专杀长吏,朝廷不能平,便调他去大同军当防御使。国昌“称疾不赴”,朝廷也没啥好办法。

  李国昌的儿子李克用也是个十分嚣张的人物。

  在担任云中守捉使期间,有天和镇内同僚晨集廨舍,不知怎的开起了玩笑,同僚们“祝贺”他高升。李克用也不推辞,直接坐到了主帅的座位上。

  恰好此时大同军防御使支谟进来,看到自己的位置被人坐了,也不敢说什么。

  等到后来,大同防御使段文楚因连年灾荒,削减兵士粮饷,李克用直接杀之自代,也就可以理解了,这本就是一个十分跋扈的人物啊。

  段文楚被杀后,李国昌知道事情大发了。但他又舍不得父子并据两镇的诱惑,于是装了个逼,上奏朝廷:“乞朝廷速除大同防御使。若克用违命,臣请帅本道兵讨之,终不爱一子以负国家。”

  看看,多么大义凛然。逆子若不听话,我就亲自率兵征讨,可谓大义灭亲啊!

  结果朝廷也不是傻子,立刻顺水推舟,以司农卿支详为大同军宣慰使,安抚诸军。又以太仆卿卢简方为大同防御使,代替李克用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所谓留后。

  李国昌吃了这么个哑巴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立刻起兵造反的话,实力还有些不足。

  犹豫之中到了四月份,朝廷步步紧逼,又令新任大同防御使卢简方改调振武军节度使,替掉李国昌。而李国昌呢,则去大同军担任防御使,嘿嘿,让父亲去坐儿子占据的宝座,李克用你是拒绝呢还是拒绝呢?

  朝廷这个旨意一下,李国昌父子顿时被逼到了死角上。

  这下逼也装不下去了,李国昌直接造反,杀监军,不去大同赴任。

  目前,他已经率主力东进,与儿子李克用合兵攻破了遮虏军城,并数败岢岚军,威逼河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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