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久远的懵懂时光（1 / 1）

说起奶奶，爸爸眼角藏不住的孤独和失落，奶奶一共生了六个小孩，三个男孩和三个女孩，我爸爸是最小的一个孩子，话说原本奶奶还有一个更大的孩子，可惜周岁的时候夭折了，期间又间隔了五年时间，我最大的大伯才出世了，因此大大伯从出生开始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即使是古板严肃的爷爷，也不曾打骂过他，甚至连脸色都不舍得给他使一个，加上大大伯本身就聪明灵活，更是家中的天之骄子。

我的二大伯就没那么幸运了，他是爷爷奶奶第二个孩子，有大大阿伯这个珠玉在前，他自然稍显逊色，他又是一个倔得像驴一样的人，脑瓜比较木，因此深受爷爷的厌恶和毒打，听爸爸说，二大伯是家中孩子里最被爷爷暴打的人，他总是喜欢和爷爷对着干，爷爷也不惯着他，直接就动手教训他，对于他来说，挨打变成了家常便饭。但是我这个二大伯确实一个天生的乐天派，即使天塌下来了，只要有酒喝有麻将打，它都能怡然自乐。

爷爷奶奶的第三个孩子是我的大姑妈，爸爸说小时候这个姑妈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姑娘，可惜在她十七八岁的时候，突然发现天生有精神病，起初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自言自语，后来发病的时候都会失去意识，对周边的人无缘无故的谩骂和毒打，病情一发不可收拾，幸好大姑父是个老实勤劳的农民，带着大姑妈在农村里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家生活。

我的二姑妈更是一个小可人，从小就聪明机灵，她给我的印象就是能干。爸爸总是说这个姑姑小时候很会读书，可是因为家庭和社会环境原因辍学了。她很小的时候就很懂事，总是帮家里干活，身边的人都说她性子像奶奶勤劳能干。听说姑姑小时候也是一个标准的小美人，可惜我无缘一睹姑姑年轻时的芳容。

最小的姑妈嫁给了一个严肃的姑父，姑父的名声在我们村里家喻户晓，用几个词语来形容“古板”“脾气差”“凶”，姑妈本身个子矮小，姑父个子比较高大，实力差距悬殊，姑妈自然是成了姑父手下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似乎姑姑的光芒总是被姑父给遮蔽了，以至于提到我的亲姑姑，我竟无从落笔，不得不又扯到姑父身上，姑父在外人看来是一个能躲则躲的人物，这样一个听起来貌似凶神恶煞的角色，却也无时无刻不流露着一股柔情，或许是因为姑姑姑父没有生女儿的缘故，他对我从来都是独一份的偏爱，以至于在我的心底很矛盾，我也像其他人一样恐惧姑父，可是又感动姑父对于我独一无二的宠爱。

爷爷奶奶最小的孩子就是我的父亲，按常理最为家中最小的孩子，应该是捧在父母的手掌心里的宠儿，可是在孩子这么多的家庭中，爸爸已经无形之中成为了一个累赘，因此，爸爸也没能逃过爷爷的魔爪，直到现在爸爸说起爷爷，最记忆犹新的依旧是爷爷那张食古不化的臭脸和不管死活的毒打。

我从来没有见过爷爷，甚至连我妈妈都没有见过，爷爷在爸爸十几岁的时候因为突发疾病去世了，我对爷爷的印象从前是通过奶奶讲述的老故事，现在是在爸爸的回忆中瞥见爷爷的真容一二，不可否认，爷爷在我的心目中，是一个令人讨厌的父亲，或许我们不能用现代人的眼光去严格地评价一个人，更不能用现在的角度赤裸裸地鞭挞一个人。

因此，我不愿意去过多定义爷爷的是非对错，况且我也并不认为我有那个资格，可是我真的很心疼我的父亲。

爸爸说小时候，一家人在一张桌上吃饭的时候，爷爷总是自顾自地吃菜，等奶奶上桌吃饭，基本上都是些空盘剩菜，爸爸和姑姑大伯他们和爷爷一桌吃饭的时候，每个人都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惹起雷霆之怒，爷爷板着脸，没有丝毫笑意，甚至因为胆战心惊从筷子上不小心滑落的饭菜都会引来爷爷的一阵埋怨和怒骂，如果心情不错则是一声不满的怒气和一个犀利的眼神。爸爸年轻的时候有几分神似爷爷。吃完饭后，爷爷就移步到旁边的竹椅上闭目养神，脑海中盘旋着今天哪个孩子犯错了，该是秋后算账的时刻。

爸爸回忆到，一次，爸爸星期五放假之后没有回家，而是跑到同班同学家去住，没有和家里打招呼，爷爷奶奶在家都找疯了，后来知道爸爸在另一个村庄的同学家住的时候，爷爷倒也没有跑到同学家把爸爸揪回来，等下个周末爸爸回家后，爷爷二话不说就赏赐了爸爸一顿暴打，那几天爸爸都不得不趴在床上休养生息，几十年后，爸爸脑海里回忆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

据说还有一次，爸爸偷了奶奶藏在棉服的十元钱去小镇上赶集，爸爸心想着奶奶一年到头都不舍得给自己添一件新衣，于是爸爸自作主张地拿钱去镇上给奶奶制作了一件新衣，剩下的钱又在琳琅满目的零食铺里一饱口福，爸爸兴高采烈地回到家，又惴惴不安地推开家门，手里紧紧地攥着新衣服，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坐在灶前面的爷爷，虽然那个背影看上去很矮小，但是转过身来就是一双怒火燃烧的眼睛，爷爷怒目而视，爸爸感到大事不妙，还来不及落荒而逃，爷爷就顺起手边的木棍，朝爸爸的额头横劈过来，爸爸瞬间感觉脑瓜嗡嗡的，一片空白，随即无力地软软瘫倒在地上，可是爷爷怒火中烧，胸中的怒火正熊熊燃烧着，肆意地在全身喷薄而出，是愤怒的眼睛、是急促恼怒的呼吸声，是阵阵颤动的鼻孔，更是手中不断落下的棍棒。爷爷觉得棍棒还不能消解自己的气恼，于是又对爸爸拳打脚踢，爸爸甚至连抱头保护自己的意识都消失了，可是爷爷还在宣泄自己的怒火。

爸爸晕倒在地上毫无还击之力，只得任由雨点般的棍棒落在柔软的身体处，渐渐地爸爸麻木了直觉，再醒来时，爸爸已经躺在床上，麻痛从全身席卷而来，爸爸挣扎着挪动身子，情不自禁地发出阵阵哀嚎，枕头边放着小心翼翼保护的新衣服，奶奶闻声走了进来，爸爸默默地把衣服递给奶奶，奶奶打开包装，看见是一件新衣服，又是奶奶的一阵打骂，至此以后爸爸再也不会主动给奶奶买新衣服。

我们总是埋怨父爱无声，可是似乎明目张胆的爱在从前是一种过错，那个年代拮据的生活磨灭了太多人性该有的温情，金钱凌驾于亲情之上，他们生孩子是为了家里有更多干活的人，以至于体力稍逊的女子得不到那个时代公正的看待，幼童时期人性中的深情都被父母无情的棍棒给抹杀了，我们父亲这一辈并不是不善于表达爱，而是在那个深情厚谊的年纪，爱的倾诉不被允许，以至于爱的表达被贴上罪恶的标签，时至今日，父亲对于表达爱意依旧诚惶诚恐，或许是曾经的教训在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