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2 / 2)

忙活了一整日,直到行宫里都点灯了,太子才从围场回来。

木兰围场圈的地儿特别广,而且依靠着大兴安岭、蒙古、燕山山脉,物产丰富,动物繁多,那地儿从翁牛特东北,一路围到喀喇沁东南、察哈尔之西,再到热河,范围据说有千余里。所以,自打康熙十六年起设立围场,行围处便交由蒙古翁牛特和阿鲁科尔沁等部的王公管理。

胤礽一大早骑马去围场,就是和蒙古两部一同盯着布围的各项事项。这事儿他以前陪着康熙来围猎的时候也干过,因此调度起来不算生疏的。

首先,得先“布围”。

周围都得用柳条边围起来,以分内外,外部是防止闲杂人等擅闯,内部则按照地形与草木繁盛再细划分小围场,用于狩猎不同的猎物。并选择一处地势平坦的高岗为中心,用来设立康熙的黄幔帐殿,并安排好四周围驻的兵防、护军、宿卫。

这些安顿好了,明儿起,他就得陪着康熙住到围场去,那天正好迎接黑龙江将军选送的虎枪营的到来,这些人都配火统,有总领管辖,将扈从皇帝围猎。之后就是宴请蒙古四十二旗、检阅八旗官兵,穿插着围猎的各种活动,从头到尾大约要二十天他才能回热河,因此今儿哪怕天晚了,他也要快马赶回来。

临走之前,他要将阿婉身边的事儿都安顿好,他才能放心。

两人这一日都在为对方打算,胤礽以进屋来,就见程婉蕴已做好了五六双鞋垫子,那鞋垫与他平时用过的不大一样,表层两面都是用细白棉布做的,里头还蓄了一层薄棉,再用针线以田字格缝好。

他摸了摸,很柔软。

当年大学军训卫生棉救了多少男人的命呀,程婉蕴放下针线说:“这样垫着可吸汗了,脚也不疼,您到时候试试就知道。”

除了鞋垫,桌上另外有个包袱,里头放着一罐程婉蕴提前晒干配好的菊花决明子茶,防止太子在外打猎时天天吃烤牛羊肉上火。太子爷一上火就有个眼睛疼的毛病,这决明子也正好对症。

除了茶,还有她的那些孕妇零食——每日坚果、肉干、蔬菜水果干、面包干。塞外不容易吃到新鲜瓜果蔬菜,程婉蕴在宫里就做好了一大袋带出门,每日补充些维生素,也算聊胜于无吧。

程婉蕴就像后世给小朋友准备春游零食包的家长,还给太子缝了个老虎头图案的包袱皮装这些“旺旺大礼包”。

胤礽看了半天,才醒过神来,这些东西可不是行宫里就能现准备出来的,便挑着眉头道:“好哇,你居然背着我带了那么多零嘴!不是不让你吃那么多吗!”

程婉蕴:不好,暴露了!

她心虚一缩头:“太子爷,您听我解释。外头没这些东西,到时突然想吃了也没处寻,况且,这都是这孩子的口味,我也没法子的呀。不过您放心,我每天都是定时定量吃的,一点也不贪多,就过了过嘴瘾。”

胤礽显然不信,去年夏天就因为太热了三餐全吃的是冰碗和水果,差点没吃得闹肚子。他都给她记着呢!

于是严肃道:“少吃些,多吃饭菜才是正理。这剩下的我也全带走了。”

程婉蕴小脸垮了。

她要不是为了他着想,哪里会暴露呀,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农夫与蛇、三九天里打扇子多此一举、吹灯作揖媚眼做给瞎子涵……

胤礽话虽这么说,但一看她坐在那儿就不说话了,嘴撅得能挂油瓶,又于心不忍了,把那一堆零嘴又拨了一些回去,然后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咳……是这么回事,这么多好东西独我自个享用,皇阿玛和其他兄弟都没有也不好,我是想着多带些给他们,如何?”

程婉蕴这才抬起头来,默默帮他又分出五份来。

她其实不小气,若太子要用,她二话不说就能给出去。但只是为了控制她饮食才没收,她就很不高兴。因为她知道这些东西吃了有好处。

有王格格的前车之鉴,她当然不敢多吃,只是她知道后世的人都有补充叶酸、钙片什么的,她没这些东西,自然得想办法从食物里摄取。

但这种事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太子解释。说什么蛋白质、碳酸钙、粗纤维和维生素,太子也听不懂呀,说不定还会觉得她中邪了。

胤礽收下了她的大礼包,也开始着手安排她的事儿,先是将伺候她的奴才都叫过来疾言厉色地敲打了一顿,再把自己的哈哈珠子留了一半在行宫,另一半跟着他走,然后又留了一个擅长小儿妇科的太医专门住在行宫里,随时等候差遣。

外头的人与事打点好了,胤礽又屏退众人,让何保忠取来自己的太子手令交给了她:“若有急事,派额楚持令牌来围场。”

那令牌通体黄金,正面雕刻着四爪蟒龙腾于云间,反面皆用满汉双字阳雕“皇太子之令”,象征着除了皇帝以外唯二的无上权利,沉甸甸地坠手。

程婉蕴呆了一下,摇摇头:“太子爷,我……我不敢拿这个,我用不上。”

胤礽却十分坚持,郑重放在她手心里,用自己的大手包裹着她的手指将令牌握住:“我也希望你不要用上,以后你就当做是个护身符吧。”

这话的意思竟然是不打算收回了。

程婉蕴捧着这个烫手宝贝,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像只藏了满嘴粮食的仓鼠四处找地儿要把令牌藏起来。

胤礽倚在门扉上,满眼温柔地含笑看她满屋子转。一会儿压在衣箱底下,想了想觉得不妥,又拿出来塞放入床榻里的暗柜里,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对,再掏出来塞进自个贴身里衣里了。

贴身藏着,感受着金子的凉意,程婉蕴这才安心了。这东西放在热河行宫的屋子里总觉得不太安全,倒不是怕被人拿走,而是怕自个放的太隐蔽了,到时候要走的时候忘了拿怎么办。

就贴身带着吧,以后她每件里衣都缝个暗袋,程婉蕴暗下决心。

她隔着衣服摸了又摸,萌生出一个念头,脱口而出:“爷,这令牌是不是纯金打的呀?”

胤礽被她问住了:“……应该吧?”

程婉蕴内心“哇”了一下,立刻拿手垫了垫重量再用后世的金价算了算价钱,整个人像中了大奖。她可真想等太子爷走了以后掏出来咬一口,这要是纯金的,那岂不是更值钱了!那么大一块金子,那么大一块!实心的!金子!

她沉醉了,那令牌让她更有安全感了。

即便她什么也没说,但胤礽还是能读懂她那财迷的模样,不由无奈地摇摇头——这令牌不管是金的银的或是铜的,有什么要紧么?要紧的难道不是这东西被赋予的含义么?它就是木头做的,刻上皇太子令这四个字恐怕比金子还值钱呢。

胤礽顺便还自我反省了一下,他平日里是不是亏待她了?他赏给她的东西也不少啊,很多都比金子值钱多了,也不见她收了有多快活,难不成她对金子情有独钟?

他在心里默默记下阿婉的小癖好:喜爱金子。

“谢谢爷。”刚刚还拒绝收下的人此刻已满足地笑眯了眼。

胤礽见她傻得如此可爱,莫名被触动了心间最柔软之处,将她拉过来轻轻吻了吻:“那我走了。”

他是专程回来再见她一面的,入夜后他还是有一堆事要忙,估计得忙到天亮了,胤礽已经打算把三个弟弟都拉起来充壮丁了,至于老大,早已被他忽略了。

程婉蕴使劲地点点头:“平安!顺利!收获满满!”

胤礽又被她逗笑了:“好,我一定给你多打几件皮子做衣裳!”

何保忠在外头已经催了几遍,胤礽狠下心转身而去,没有再回过头了。

程婉蕴立在门口,目送着他步履匆匆地离开,心里也有了一丝惘然。

热河行宫景致很好,大部分都跟着康熙移驾围场,行宫里没什么主子了,程婉蕴也不怕冲撞了谁,连着逛了几天附近的园子,但看多了也就那样。

总之,太子不在的日子多少有些乏善可陈,离住的地方太远,她一个人又不太敢去,她就是那种太子在身边好像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可只要太子一不在,她就化身缩头乌龟,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幸好还有狗崽陪她,才出生几天的狗简直一天一个样儿,她看中的那只果然是最厉害的,睁眼最早,也最快会爬了。而且小小年纪,牙都没长齐,居然会认人了,因为程婉蕴经常摸它,它似乎就认得她的味道了,它会在她伸手的时候用粉色的小舌头轻轻舔她,但却会哈平日不怎么理会它的青杏。

不过,太子似乎也怕她无趣,每隔两天都会派人送些东西回来,有时候是一封信,有时候是一幅画,她便配合着写些她每日做了些什么。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