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苦香菱重归慈母怀314(1 / 1)

  可要不说,两人心中又过意不去,现今便十分难办。

  好是半日过去,严氏到底在年轻心热,又对贾家有几分熟稔,斟酌着道:“婶娘,这事儿虽难为,到底干系阴德,又是这一场世交情谊。咱们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现今既是知道,若不成全了,岂不于心有愧?纵然有万一之说,总归父亲他们尚在江南,内里又有小婶娘,去信将这事回说明白,究竟如何,也先问问封夫人才是。”

  罗夫人却于人情世故更为明白,当即摇头道:“不妥,你如今也是为人父母的,难道不明白一片慈母之心?那封夫人夫婿早亡,娘家又是如此,独有一个女儿流落他乡。现今她一生所系,便只有这个女儿了。休说如今你我有七八分准数,就是三四分,只怕她也能强撑着过来。倒不如现今将那香菱的种种打探明白,真个有□□分,倒还罢了。”

  严氏听罢,也点头称善,又想着与薛家素无往来,倒是黛玉这儿尚算熟稔,又有头前香菱学诗这一件,可见两人也素来亲善,不如先问问她,再做打算。

  由此,当日她便往顾家下了帖子,下晌便过去。

  黛玉便有几分吃惊:这严芸前番虽做不速之客,到底有了默契,往日再没这般光景,今儿到底是怎么了?心里想着,她却也不作声色,只笑着款待。严氏自然也看出几分,坐下来略略叙了几句温寒,便叹道:“我今儿急匆匆而来,怕真个是做了不速之客。然而,今日着实有一件大事,必得登门叨扰。”

  说着,她便将香菱一件事细细道来。

  闻说这样的悲凉之事,黛玉又天性里有一番缠绵之意,不觉泪光微微,再想到昔年也曾感慨香菱身世,便自幽幽一叹,道:“旧日我也觉得她天性灵秀,全然好人家的姑娘,未曾想倒有这一番生离死别之事藏在内里。”

  “这世间无奇不有,就是我们今儿细细想来,也觉诧异,很想玉成了此事,也让母女团聚了。然而时隔多年,又是这么个光景,唯恐有错漏,倒是叫两处不安。”严氏喟叹一番,方将里头的为难之处道明。黛玉垂头细想半日,方道:“薛太太很是慈善,薛大姑娘更是明白人的,且香菱已是断了前头屋子里的事儿,不过苦求留下,如今方在薛大姑娘跟前。薛家那儿,想来香菱若是求去,自也会放她去的。如今事儿未曾十分作准,我便书信一封,先问问薛大姑娘个中情景。若都对的准,彼时再书信江南,却也不迟。”

  严氏听说,忙点头道:“这般很是妥当。我婶娘颇善丹青,若都合得上,她预备画两轴画像儿。先将封夫人的与那香菱姑娘。再将香菱姑娘的画像,连同书信都送与江南。如此便有九成准数,倒不耽误了两处。”黛玉听说,也自点头,忙令取来笔墨,亲笔写了一封书信,令紫鹃亲自往薛宝钗之处走一趟。

  于她看来,香菱前程茫茫,已是断绝了薛蟠之处,也再没有随宝钗出嫁做陪房的理儿,很是艰难。如今若是知道了家乡父母,从薛家出来,有了一处安身立命之所,又能母女团聚,自是好事儿。因而,虽说这事儿有些不好张口,她还是遣紫鹃亲自奔走一回。

  果然,薛宝钗一见着紫鹃便有些诧异。待看完信笺,她沉吟片刻,方道:“香菱的身世真若如此,倒也可怜。只现今犹未作准,她现又病弱,也不好叫她知道了,平添一件心事。她的来历,我虽也听说过,倒不如母亲明白,你且留着吃两口茶,我过去问问母亲,再回一封罢。”紫鹃自是应承,眼见着薛宝钗出去一回,又回房写了一封书信与她带回去。

  黛玉得了书信,且与严氏同看。

  严氏早与婶娘罗夫人将甄家的种种细想了半日,不曾想,薛宝钗信中所言却甚少。倒不为旁的,只因香菱自个儿也不记得了。只剩下的几条,又皆对的上。严氏便道:“既如此,只得将此事先与封夫人道明了。至如香菱姑娘那儿,如今既还没个准数,她又病着,倒还是先瞒着罢。”

  “这般也好。”黛玉心里喟叹两声,又知香菱因着前程之故,心中郁结,着实不能再添一件心事,便也点头称是。两头说定,罗夫人连夜赶出一轴画卷,又有书信,令人亲信长随三人,快马赶回。不过十余日光景,便自北而南,到了扬州。

  那严大老爷旧日与甄士隐极亲善,得了这书信画卷,忙请来如今处置家务的弟媳三太太蒋氏,将里头种种道明。蒋氏嫁入严家多年,自然也知道各种事体,也亲见过封夫人的,听说这般也是吃了一惊,忙将那画卷展开细看。一看之下,她便道:“怪道二嫂并侄女儿如此,我若瞧见了这姑娘,也必想到封夫人。就是她的容貌,我依稀记着也是眉间一点朱砂痣,且年岁、籍贯也合得上的。”

  严大老爷却叹道:“我亦觉得面善,想来甄家弟妹瞧见更不必说。只她如今大病初愈,现又年关将近,若说与她,只恐她必要北上。彼时母女未曾见面,倒是她病在路上,又当如何是好?”

  “大伯且听我一言,这般事赶早不赶晚。既有这样的缘分,想来也是苍天见怜。若是一时迟了,二嫂信中可是道明了的,那位香菱姑娘如今身子极单弱,又自觉没了前程,说不得一时赌气,也是未必。且封夫人原经历大变,又自能强撑着重病,原也是刚强明白的人,单单凭着为人母亲的心肠,也断容不得因自己病重,倒叫女儿再受苦受难的。”蒋氏心明眼亮,也是怜悯封夫人之人,当即一番话道明,却是处处见了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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