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2 / 2)

  天下着雨,江面上水雾蒙蒙,江边酒家食铺彻底没了记忆中的模样,吴子裳心中迷茫,先是感叹世事变迁了,旋即又觉着或许是自己现今长大,观物与儿时视线角度不同,所以觉着变了。

  码头还是那个破旧码头,脚踩上渡口垫板咯吱咯吱响,几叶黑色扁舟栓在水边,随江水浮动而排列歪斜,往来无不向这个陌生丫头投来打量目光。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北人多较南民身量高大,南民多较北人性格温柔,吴子裳鸡鸭鱼肉奶好吃好喝长大,比离推同龄丫头高出半头,瞧外貌甚不像是个十六七。

  听说许多年前离推附近曾驻过军,后来因条件恶劣而撤走,总之离推是个贫地方,贫到土匪水匪懒得来打劫,吴子裳若想在此立足,门路并不多,甚至可以说举步维艰。

  离推虽只是个镇,好歹镇上有衙门和官门客栈——也是离推唯一的客栈,吴子裳在此落脚,发现自己是目前客栈里唯二的外地人,另一位外地郎君来此投奔亲戚,孰料只赶上亲戚出殡,出殡后亲戚儿子外出谋生,他只能再想办法。

  这位投奔亲戚失败的郎君眼下靠免费给客栈打杂挣口饭吃,不得不说这打杂的生路还是他拿出所有盘缠,甚至变卖了一副母亲生前留给的银手镯,走通了和客栈管事的关系,才得来这份没有薪水只包吃包住的差事。

  吴子裳呢,吴子裳也说自己是投奔亲戚来的,同样亲戚不在了。

  年幼时和母亲一起生活的记忆虽然不是特别多,但记下来的每个场景都不曾忘却,即便记忆早已模糊母亲音容,吴子裳还是顺利找到以前母亲带她居住的小宅子。

  记忆里干净整洁的篱笆墙变得破败不堪,木门换成旧柴扉,隔半人高的篱笆墙往院里看,满目陌生。

  里头有人居住。

  母亲去世后,卖棺材的仵作家履行与母亲生前诺,帮忙入殓下葬,阿裳被托付往汴都送的时候,半道走丢,幸而等待接养阿裳的赵新焕收到消息,知人走丢,坚持不懈寻找小半年重新把人找回。

  昔日自己家,今朝他人居。

  吴子裳并不知到底是谁占了她的旧居去,在门前土路上驻足片刻,她看见有个年轻女子从屋里出来,头上戴着巾帽,是坐月子的打扮。

  女子手里端个木盆,见吴子裳站在自己家外头,隔篱笆墙用离推方言问:“你找谁?”

  吴子裳回过神来,用生涩的离推话答她:“失路,请问客栈如何走?”

  少//妇人为她指明方向,径直来在院里竹竿架前搭洗干净的婴儿尿布。

  “你在月子里下手洗东西?!”吴子裳惊讶。

  少//妇人道:“娃娃屙尿脏,可不就得洗?”

  吴子裳道:“你男人呢?”

  下意识里,吴子裳觉得生活问题得该夫妻二人共同分担,而不是可着一个人无尽付出,尤其女方还在坐月子期间。

  孰料少//妇人道:“洗洗涮涮本都是女人们的事,怎么也轮不到男人来做,没见过谁家男人给娃娃洗尿布的,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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