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病房里(2 / 2)

  “听说是在园子里给花浇水,正好碰上刘姨离开一忽儿,等刘姨回来的时候,他人已经摔在花丛里了。”

  “从轮椅上摔下去的啊?”

  “可不,好像那玩意儿还把他的腿砸到了。”

  “到底是老了,老爷子当年多强健,威严的不得了,我刚来梁家的时候,都不敢直视他。”

  “人都有这一天......”说话的人年龄大些,对老爷子老年多疾共情的很深,忍不住叹了口气。

  “婶子,也就是您老心善、实在,真的担心老爷子。”

  “兰溪,你这话说的,大家今天都赶到这个地方来,哪个不是真的担心老爷子。”

  被称作兰溪的中年女人不禁笑了起来,目光一斜,意有所指,道:“老爷子这一出事,几家欢喜几家愁呢,您在这里发愁,自然有人欢喜。”

  她音刚落,坐在他不远处,将她的话悉数听进耳朵去的李青容,“蹭”的一下从原地坐起来,高跟鞋踩在地毯上,走远了。

  兰溪放肆的笑了起来,“我还没指名道姓呢,人家就主动认领了。”

  她这样说,其他听他说话的人也不禁暗自发笑,笑完以后又难免嫉妒:李青容是梁灼的继母,如今,眼看老爷子不行,梁家即将属于梁灼,说到底还是人家运气好。

  “好了,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我看你也没好到哪里去。”训斥声来自一个戴着无框眼镜,面容严肃的女人,她脸上的法令纹很深,板着脸说话的时候很能唬住人。

  此人正是梁允弦的太太樊敏芝。

  兰溪却不惧她,眨眨眼,故意道:“二婶,怎么爷爷只让梁灼进去呢?二叔他老人家也很想进去吧。”

  樊敏芝脸上的法令纹陷的更深了,却并不动怒,双手抱在胸前,道:“老爷子还健在呢,进去如何,不进又如何?你未免操心太多。”

  兰溪顾自笑着,道:“谁知道呢,也许老爷子有什么密旨,只传给他的宝贝孙子呢。”

  病房内,刚从重症病房转到普通病房的梁老太爷还很虚弱,没有办法坐起来,只能躺在床上,侧过脸,和病床前的梁灼说话。

  因为只允许梁灼一人进房,此刻,整座病房里唯有梁灼和他相对,刘姨站在一旁,时不时为老爷子擦擦额头上的汗珠。

  老爷子强硬了一辈子,偌大的家族,他一个人说了算,也确实将家族治理的井井有条——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的。

  如今,他面容枯槁,头发稀疏花白,皮肤如同干涸的土地,正如他逐渐耗尽的生命力。

  然而,他并不甘心,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衰弱,不愿意相信只是浇个花,他就能从轮椅上摔下去,更不愿意相信,这一摔,会将他注定衰竭的生命力带走大半。

  他把梁灼叫到床前,所说的第一句话是:“有没有给我找最好的大夫?”

  梁灼的视线扫过老爷子脸上的每一条沟壑,还有那些暗色的无法再挽回的斑痕。

  那种暗是特别的,带一点褐色,形状很不规则,哪怕此刻头顶灯光再如何灼眼,落在那些斑痕上,都照不亮它们,它们永远都是那样,灰扑扑的,像是死亡掠过人间遗留下来的斑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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