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174(1 / 2)

  少顷、忽有一小儿于母怀中啼哭,观之约莫还未足岁,破烂的襁褓包裹着瘦小的身体、或因久未吃过奶水而连哭声都是有气无力;他的双亲同样面黄肌瘦衣衫褴褛, 此刻见幼子哭闹引众人侧目更慌得六神无主,夫妻二人一边着急地哄慰孩子一边拼命向贵人磕头谢罪。

  而此啼哭之声却令奔波已久的百姓心有戚戚, 一时各自心底都有一番酸楚,有那胆大的又对太后与幼主叩首,高声道:“小民不知社稷大事,只知人活一世要吃饭穿衣落叶归根,如今朝廷南迁、将偌大一个中原都舍给了贼人,我等小民又当如何过活?若留于江北,他日必被胡人屠城奴役,若迁往江南,又必囊空如洗无田宅可依,如此最后皆难逃一死……这日子、这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啊!”

  怆然一哭戳人心肺,字字句句都是带血带泪,乱世原本艰难、留给寻常布衣的路只会更险更窄,但凡他们还能看到一点希望便不会在此遮道哀求,世上黎民之隐忍细思时是会令人心痛落泪的。

  幼主亦有所感,此刻更是生平第一次如此切近地直面自己治下的百姓,原来世上并非只有洛阳一座皇城,在那若干雕栏玉砌飞阁流丹之外更有无数蓬门荜户瓮牖绳枢;宋疏妍却早在七年前便亲眼见过这些凄凉惨淡,所谓江南江北说穿了不过只是一条虚无的线,此端彼端皆无净土,人间本是炼狱熔炉。

  “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所谓社稷大事本在令人人饱食暖衣逸居有教,今天下动荡百姓流离、妇孺老弱难有所养,自皆孤之过也。”

  她像叹息一样开了口,看向众人的目光萧索又隐含悲伤。

  “然朝廷南迁却非委弃中原,东都乃我国之腹心、西都更为龙兴之地,孤与陛下岂会等闲抛之不顾?即便今日亦有两镇节度使谢辞在北血战东突厥、更有颍川侯亲自领兵赴幽州襄助,朝廷主战之心未有片刻之动摇,亦不会将寸土拱手让与他人。”

  “为政为军譬如射艺,的必先立然后挟弓注矢以从之——东都在北,虽河山拱戴形胜甲于天下,却有群狼环伺屏障尽丧之患,若一朝有失危及圣驾、更恐贼寇猖獗辱我国体,届时天下之乱当愈发难以收拾。”

  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并未将眼前跪了满地的百姓当作无知庶民草草打发,而仿佛当他们是一同治理天下的仕宦公卿、郑重其事与之促膝长谈。

  “南渡乃我国之大计,自先帝在时便有周密绸缪,迁都之后背倚长江天险、北伐布防便可有的放矢;十年久战天下疲敝,待数年休养生息后便可仓廪充盈兵甲复足,届时挥师北上驱除胡虏、克复中原还于旧都,亦可告慰先帝和我三军英烈在天之灵。”

  “至于时下……江南各州已重新建制以备安置北地之民,朝廷亦将轻徭薄赋广增抚恤为民固本——孤可许天下人一诺,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凡有心归附者皆有所养,我大周亦必有远图庙算再造盛世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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