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诺拉（1 / 2）
高塔的钟声响过三次，温莎听见侍从向她通报，内侍官内金在外侯见。
不久前，来自精灵雪原的领主罗恩·哈代，与国王、主教和她召开了一次小小的会议，并要求召集领主们齐聚中都，可却丝毫不愿意透露究竟是什么事。
对于这位传说中的领主，国王的感情非常微妙。作为人王的他有着不可被命令的高傲，关于罗恩的传说他一度持怀疑态度，若不是几十年前他曾经见过这位领主，而如今的罗恩·哈代依然保持着二十几岁的青年外貌，与国王记忆中的分毫不差，他必定不会相信那些传说。在对某种未知力量的恐惧之下，他最终答应了。
内金进来了。
“我的朋友，你来得正好，我刚好感到有些困乏，你又从哪里得知了什么绝妙的故事吗？”温莎努力掩饰疲倦，但这些都无法躲过内金的目光。
“大人，真是抱歉，我不应该打扰您的，可是我有些情况不得不向您汇报。”
“事实上，我等你很久了，你的消息对我来说十分重要，请说吧！”温莎的神态像一幅油画一样端庄。
“您还记得之前小有风声的杀人树事件吗？有一个年轻的侦察士兵英勇无比，独自前往并烧掉了整个森林，故事已经像风一样吹入中都的每一丝岩隙。”内金说得很委婉，两人都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小事。
“我的确听说过。”实际上，温莎相比表面更加关心这件事，这并不是来自于对杀人树的好奇，而是来自对于那片森林的担忧。
温莎再次想起那个世代相传的故事，流传于家族内部的隐秘传说。数百年前，某一任圣女在寒鸦森林布下神秘的封印。那个封印关乎于这个世界是否能够延续，若是被摧毁，后果不堪设想，而所谓的杀人树，则是从那时的魔法仪式中所诞生的守护灵。
这也是为什么数百年以来哈尼兰特对于杀人树复苏不管不问的原因，而对于拥有统治实权的王室，这种默契在封印成立那时便达成了。惊悚的魔物食人故事由此传开，迫使行人远离那片不祥之地。
当她看到遥远山头那片遮天的黑烟时，她又是惊恐又是愤怒，立即责问究竟是谁干的，却没有人能够回答她。她也立即意识到现在最重要的事，是阻止事情的进一步恶化。她叫来内金，甚至不思考是否需要与他进行些许的商讨，便下令封锁寒鸦森林，任何人不得出入，凡有可疑人员，一律逮捕。
内金虽然并不明白这背后的缘由，但却立即察觉到这一举措背后的问题。他指出若是如此大动干戈，在当前人心刚稳的时期，必将产生不必要的矛盾。人们会根据王宫卫队的怪异行为流传出妨碍稳定局面的谣言，也许会激起新一轮风暴。
也许可以对外宣传是为了防止危害进一步扩大，或者其他什么借口，但都是不合时宜的。民众早已对白璃宫不管不问的态度有怨气，事后无论做出什么动作都是不合适的，他们会想要是想做什么早就该动手了，又何必到现在才补救？最好的态度就是继续不管不问，顺应当前民众的关注点，不久之后事态自然会平息下去。
当然，什么都不做显然是不合适，内金承诺会私下里负责这一事件的调查，今天他就是因此而来汇报工作的。
内金继续说：“可是，我对于英雄传说总是带有几分怀疑的，所以派人去查探了一下情况，发现的确有些有趣的情况。这个少年来自精灵雪原，得到了雪原领主罗恩·哈代大人的推荐来到中都，成为黑麟兵团的一名侦察兵，可惜现在罗恩·哈代大人正在中都，所以我不敢深入了解这个孩子，怕引起不必要的风波，不过我的人在寒鸦森林发现了点其他东西。”
“哦？”温莎显然感兴趣多了。
“那片森林已经成了灰烬，而似乎有人在寻找什么东西，中心地带尽是被挖出的大土坑，大概七八个，很可惜，我还不能查明是什么人做的，但是，我想那里也许藏了什么东西被人挖走了。”
“什么？为什么没能查到是谁干的？难道你不应该全天候监视着吗？”
“真是抱歉，大人。这都是我的失职，我知道无论我怎么解释，我都无法弥补这一过错，我想那些贼人应该是趁着夜黑时干的，并且没有使用照明工具，所以我的人才没有发现。”
温莎心里感到一阵寒意，那些家伙居然这么熟练？“居然有这种事情？你不会是想问，那里究竟埋了什么东西吧？”
“我并无此心。”内金这么说，他心里是好奇的，但现在他已经知道这个要求被拒绝了。
温莎想了想又问：“你刚刚提到那个孩子，你是认定那个孩子和他们串通好了？”
内金停顿了一下：“起初我的确有这个想法，不过那些坑洞并没有被重新埋上，因此我觉得这个孩子应该不知情，而他可能见过那个真正烧掉森林的人，这么一看，现在他的处境还挺危险的。无论罗恩·哈代是否在这里，那些人都有理由杀了他灭口，但是如果他们更聪明一些，也许会希望由我们动手。”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暂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温莎担忧地说。
“我想事情应该是这样的：既然本来就有流言，那就顺势引发混乱，也就是广场上的骚乱，直到逼迫白璃宫出手调查，然后暗自放火烧林，这样一看来，这把火就是白璃宫放的，起初一想谁也不会觉得有问题，也不会怀疑背后还有第三种势力。火烧死了食人树，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去挖掘地下埋葬的某样东西了，避开我们耳目可比对付魔物简单得多，当我们后面察觉不对再去调查，他们已经得手跑了。如果说可能有什么情况是和他们预想不一样的，那大概就是那个叫柏西的孩子了，毕竟他们真正希望前往森林的是一队人马，而不是一个小孩子。”
“那个孩子……”温莎皱着眉说。
“那个孩子也许有正当的理由——”
温莎打断了他：“唐娜的信，是吧？这不怪她。”
温莎心中几乎已经确定是什么人干的这些事，她的心里只有一个词：神创会。
她心里不禁暗暗感叹，也许这就是命运。
“你的工作做的很好，内金，辛苦你了。”
内金明白这是他能知道的极限了，不过他并不介意，对好奇心的控制也是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技艺之一，他行礼过后便离开了。
温莎款款走向阳台，突然起风搅动着宽大的软丝窗帘，淡化的光晕透过间隙散落房间每个角落。她明白这背后意味着什么，这一切并不是巧合，而她早就应该承认这一点，她不得不再次回忆起六年前的那件事。
那六年前的噩梦。
当时她正因一件事故而焦头烂额，矿务院通报麦恩矿场发生塌陷，一个神创会魔女使用黑魔法摧毁了矿场，一百多人当场被掩埋在山石之下。正当她思索如何处置善后工作时，她立即得到了另一份通报：第四十五任圣女，诺拉·哈尼兰特与神创会勾结叛逃，在企图协助神创会熄灭圣塔失败后，与同党逃往寒鸦森林。
那一瞬间，她感到整个世界都颠倒了，她几乎晕厥过去。圣女，那是整个帝国甚至整片大陆的象征，千年以来无数人守护的对象，众神与人间的唯一联结，圣塔的守护者，她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做？最重要的是，那可是她的……妹妹啊！
整个消息很快呈递到白璃宫的至高之座，而白璃宫立即派出人马追击圣女。温莎在悲伤与恐惧中祈祷奇迹能够降临在她的妹妹身上，她希望一切都只是意外，凭什么能断定诺拉是叛逃呢？怎么能够做出如此不负责任的判断？也许她只是被欺骗了，被绑架了。
她相信背后一定有原因，她祈祷着，等待着，从白日等到黑夜，当整个中都都处于寂静时，远方的寒风吹来冷淡的马蹄声，骑兵队护送一辆马车回到白璃宫。
她闯进那间屋子，她从未感到自己竟然如此疯狂。她愤怒地叫开包括侍卫在内的所有人，房间里独自留下她和奄奄一息的诺拉。她双手紧紧握住诺拉的一只手，那冰冷的感觉一度让她以为自己抓住的是一块石头。她无法忍受那股悲伤，她想破口大骂，却不知道究竟骂谁，在大脑片刻混乱之后，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祈祷众神不要带走诺拉，她知道白璃宫早已备好丧礼事宜。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是谁干的？”
“原谅我……姐姐……对不起……”
诺拉做出想起身的动作，却因为太过虚弱而无法动弹，温莎伏下上半身将耳朵贴近诺拉苍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