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旧梦(1 / 2)

“咔——啊!”一个中年男人发出了凄惨的叫声,声音穿透绵薄的夜色,像木锯在石板上拉扯的声音。倘若可以,这股痛苦的哀嚎足以惊醒刚刚被合棺封盖的老人,使得本已经流干眼泪的儿女们更加忧愁。

在这片树林里,在如同孤岛一般的荒废寺庙里,哀嚎只不过加剧了飘荡于空气中的恐惧。微微闪烁的烛火照在金刚泥塑那狰狞的面容上,泥塑像活了过来一般,五官阴影止不住地跳动抽搐,恐怕早已吓走了一切妖魔鬼怪,如果……它们真的存在。

“滋——咔嚓!”声音干脆而清晰,中年男人最后的苦叫消失,就像是干涸的水渠里慢慢滴尽的细流。

“小声点。”身型魁梧的男人平淡地说,他那么若无其事就像在对某个看不见的鬼魂说话。他起手将一团血糊扔在发霉的木桌上,桌子上已经堆积了好几节指段,还有不知是什么的碎块,以及其他裹着污血的肉糊。空气中充满了让人呕吐的恶臭,这里看着像是屠宰场:牲畜已被吃干抹净,只剩下零零碎碎的残渣留在案板上。

“真想让你看看……这月色。”不远处一个女人坐在石台上呓语,娇柔造作而令人不安地笑望天空的月亮。古寺的一切都阴森得让人恐惧,这里如同恶灵的聚集地,高耸的杂草从窗木石雕之间伸出,神像保持着诡异的微笑好似万年不会变,以此嘲讽自己被人遗忘直至永远。

女人饶有兴致地使视线透过破烂的木窗去张望天空,一轮银月冰冷死寂,大片的月光从大开的正门和破漏的屋顶投在地上。她的皮肤反射着白月的苍色,纹有芍药花的白绸段像是牛奶一样从腿上流淌到地上,如同反射着月光的溪流。

“我不知道……”中年男人被绑在竹椅上,一只空无的眼框里流出血水,眼皮像蜷缩在一块儿的干橘子皮。暗黄的烛光照在他的脸上,像是照在干尸上一样。

女人站起来,向着中年男人走去,半俯下身去冷冷地说:“你以为……那小家伙能逃过一劫吗?只是我已经抓到他了,你要怎么办呢?”

中年男人僵死了一般无话,女人顺势看着身后两个男人。其中一人拿着把钳子,他刚刚挖掉了中年男人的一只眼睛,现在正盯着中年男人另一只眼。另一个手持匕首并握着一团血糊,先是眼神专注地研究手上的东西,似乎想搞明白那是什么部位,听见女人说完话后,盯了竹椅上的男人一眼,嘴里念叨着什么。

“不要……”

“哎呀!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听别人求我了?”女人靠近中年男人血肉模糊的脸,她的笑就好像凝固的蜡,弯曲的嘴角和眼眶四周的肌肉如此不协调,“告诉人家嘛……那天,你们把她送去哪了?”

“六年前……我们护送一女童西行到……白江口岸,然后拜兰人接手了,其他……真的不知道……”

“女童叫什么?”

男人垂下脑袋不再回应,额头上还有微微跳动的血管。

女人追问:“那些拜兰人都是什么来头?”

没有回应。

女人皱眉,招了招手,失望地走了。

两个男人关上窗户,这已经成为他们的一种习惯,虽然对于这座四面透风的古寺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屋里只剩下摇曳的灯火,把他们的影子拉得无限长。

“等等……啊——啊!”

朝阳清除掉迷离的雾色后,古寺显然多了一丝宁静,尽管杂草有些高耸,但是灰色石墙上微弱的雕花,那些未能完全风化的雕花显示这里曾经有过繁荣。被绑在椅子上的男人用着死人才有的扭曲姿势歪斜着,嘴里和一只眼眶塞满指头和肉糊,划开的喉咙里有一只眼睛。

日暮,一个男人正站在一间不大的屋子里,屋内陈设简单规整,这是临时居所。男人对着一扇屏风问:“大人,放过那个小孩儿真的合适吗?”

屏风后那个女人说:“天下寻仇的多了去了,不差那一个……等他长大,我早死了,到时他发现仇人已死却不能亲手复仇,想想那种滋味我就觉得特别有趣……哈哈哈!”屏风内传来水声。

屏风内女人不再说话,男人见没有其他吩咐,默默退了下去。

许久后,女人披上一条毯子,从屏风后走出来。当她跨过门道,夜风毫不客气地吹向她,她没有拉紧披在身上的毯子,没有一丝颤抖。

不同于之前那座老旧破庙,这是一座供有香火的寺庙。厢房前有一片没有遮拦的晒场,前面有小片稀疏的竹林,月亮高照,两名侍卫在不远处闲聊。

一道黑影扫过,像是跳木桩一样掠过两名侍卫,两人顺次倒下,黑影腾起掠过白月,一个娇瘦的人影稳立在女人面前。

女人快速地打量了一下这个不速之客。

“女的?”她想。

不过她并没有打算深究那是谁,反倒是一脸含情脉脉地说:“你……是来杀我的吗?”

“杀你……轻而易举。”刺客挥手甩出一柄短剑,青蓝的冷光闪过女人眼眸。

“这个……可就不见得了。”女人面露为难之色,微笑着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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