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鼠21（1 / 1）

猪年将末，鼠年将至，咱特说一下鼠，点点它的恶事，灭灭它的锐气。

我之于鼠，交集已久，可谓是刻骨难忘！六岁之前，家里草房砖地，它随意出入，到处打洞，咬碎衣物，为所欲为。小学六年之间，我家瓦房，屋内犄角旮旯，时常能嗅到霉臭之味——盖因为麦圈左右，有它安营扎寨，肆虐为害。

上了初中，家里盖了平台。我自己独居一屋，睡的小竹床。我怕黑，时常以被蒙头。实际上，只要关了灯，安静上一会儿，老鼠就开始窜来窜去。听到动静，一拉开灯，它就隐身在了黑暗的角落，没了声息。再关灯，不大一会儿，它就又肆无忌惮地行动了。有时可气的是，它会连蹦带跳地蹿到你的床上，在你的被子上爬来爬去，似乎发现了安乐窝，也想要舒服上一番呢!你心里十分紧张!不经意的，它又爬到了你蒙着被子的头上，让你一惊，猛掀了被子，把它甩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然而，它只是一个骨碌，就完全没事似的跑得没影了。

那时，主房门、里屋门一律用木头做的。主房门多用榆木，坚硬沉重，且下端钉了铁皮，它啃咬不动，却待天黑没关门之前进出。里屋门多为桐木板粘合而成，它只要稍微下些功夫，就会在下角处咬出一个小洞，任意进出。这个活儿，它往往是在晚上完成的——“咯咯”，“吱吱”……若屋中有人正睡觉，就会甚为烦心，赶紧起床把它惊跑。若是屋内几日无人，再见时漏洞已现，就要及时地钉上一层薄铁皮，做好防护工作。

乡下田庄，老鼠与民众杂居；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老鼠，或多或少而已。地里的老鼠，我们叫它“搬藏”，犁地、浇地时，总会有人发现一个不大不小的洞，掘开一看，满是粮食。守在屋里的老鼠，才是提着脑袋过日子。装粮食，最好用水泥砌的大缸，两人环抱，比肩还高，不要用编织袋。吃食儿，在过夜的时候，最好盖在铁笼铝笼里，不要放在筐里。严防死守，可以减少老鼠。下鼠药，下铗子，主动出击，就会偶有收获。养猫，它有时不逮老鼠，只会叫上几声，吓吓它们——或者赶跑了，再来。狗却是忠诚的动物，晚上拿住耗子，摆在院子里，早上就会跑到主人跟前邀功。

老鼠多了，白天也会时常出现。下水道口，几十公分高的台子，你会发现，它一蹿就能上去。一丈多高的平台，你把它撵下去，它着地了不会受一点儿伤。有时你饿了，去灶火拿块儿馍，它也许刚偷了米袋子，准备返回呢!

“硕鼠硕鼠，勿食我黍”。记得一年，二叔家清理粮仓——平房内单独的一间放了粮食；天大好的时候，要搬出去晾晒；搬着搬着，坏了，老鼠乱窜。叔家小弟、小妹、二婶与我，几人负责抓老鼠；有人拿着铁锨，有人拿着棕笤帚，有人拿着短竹竿棍。我们一番敲敲打打，撵得老鼠东奔XZ，可就是收获不大。我想了个办法，靠着一侧墙，横拦起一块短木板——将板立起来，我守着，让其他人将老鼠往我这边赶。老鼠跑到板前，将欲一跃而过，我就猛踩板，前倒，“啪——”的一声，老鼠顿时肚破肠流，口鼻出血，后腿痉挛着踢蹬了几下，就死翘翘了。此法甚好。有人设伏，有人敲打，不到一个小时，二十平方的地方，大小老鼠被打死了近二十只，端掉鼠窝三个，可谓是清仓大捷!

这老鼠是有智慧的小动物，跟人类斗争了无数年代，犹自生生不息，原因有几点:首先，它繁殖得快。生下三两个月的母鼠，即可受孕，一年生育数窝，一窝数只到十几只不等——有谚语曰：一公一母，一年三百五。其次，它的牙尖。一对门牙，就是它的利器，管它布袋还是木头，一律牙齿搞定；牙不磨，也会不停的生长，反倒会受影响。其三，谨慎多疑，行动迅速。出洞的老鼠，东张西望，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尾巴竖起，平衡感尤其好。其它特点，还有嗅觉灵敏，啥食儿都吃，不怕水淹等等。

一窝老鼠，闹得一家不安宁。若是漫山遍野的老鼠经过，相信老虎见了也要抱头鼠窜吧！童话世界中，积累了许多关于老鼠的滑稽故事——如老鼠娶亲、老鼠嫁女。这娶，不如说偷；这嫁，不如说送。以老鼠们的性格，都是空手套的高手，焉有礼仪可言、礼物可送？——老鼠推磨？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强鼠所难。都知老鼠不事生产，专门偷盗，即使去推磨，恐怕也只是想找点零食吃吃而已吧，——姑且不论它是否推得动。——老鼠荡秋千？却不是故意搞浪漫，大概是爬了上去，蹿下来时，秋千顺势的被晃荡了几下而已。还有更搞笑的——猫咬猫，老鼠笑。不笑何待？强敌内斗，可高枕无忧也。与狗咬狗一嘴毛相比，都含有哲理性。所不同之处在于，老鼠笑的拟人化了，狗一嘴毛却不自知，笑的是旁观的人而已。

更有人对老鼠编排了一番。老鼠看天——小见识；虽然称老，焉知天文之变化？老鼠掉进米缸里——因祸得福；懒人运气好，没啥说的。老鼠咬象鼻——不识大体；要是钻到象鼻里，把大象拱死了，大象也就悲催了。老鼠钻书箱——咬文嚼字；偷懒耍滑，老鼠被教育教育也好，就怕对牛弹琴，白瞎功夫。老鼠逗猫——没事找事；玩火自焚，自找死路。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谁让你不干好事又乱跑，活该啊活该!……这些歇后语，通俗易懂，生动有趣，用来指桑骂槐，旁敲侧击，编排他人，最为实用不过。

老鼠既可恨又可爱，有时又能抅动人的恻隐之心。曾有一女同事，一次进到自家屋里时，发现了一只老鼠在爬。她就悄悄地拿了笤帚打它。当老鼠被赶到墙角时竟然不动了，身体缩在了一块，张着一双惊恐的黑眼珠看着她，似乎眼泪汪汪的样子。同事顿时起了怜悯之心，放下笤帚，打开了屋门，它便逃之夭夭了。两千零二年我客居在郑州的一个都市村时，也曾遇到过一只大老鼠，看见它无路可逃、躲着不动时的可怜兮兮样子，一时感叹自己人在他乡的艰难，由己及人地放了它——之后，它再也没去过我租住的小屋。

我将近不惑之年。二十年前所见的老鼠，大都个头不小，小的是老鼠崽子。二十年后，大老鼠极少再见了，偶尔见到的也是小老鼠。——这让我觉得，它们仿佛修炼了缩骨功一般，变戏法似地变小了，以便于更好的隐藏、更好的钻营。看看现在的房子，几乎都装上了防盗门，铺上了地板砖，有院子的也几乎全硬化了，食物也多被储存进了冰箱之中，对于它们而言，面对的几乎就是铜墙铁壁一般的世界，生存的空间被大大地压缩了，扁平了，或许躲在阴暗的下水道里，才是它们最佳的藏身所在。若是在有些懒惰的人家，它们尚可过得潇洒些——子孙满堂人丁兴旺或者不敢奢望——吃喝不愁之余，再去嬉闹追逐一番，也许才是它们最大的快乐吧！若是在榨油坊里，老鼠们依然肥鳖流油似的窜来窜去，堆积如山的油料和油饼，会让它们大快朵颐的享用。店主搁置不用的榨油机里，有时就被个别的大老鼠当作安身立命之所，店主一时不察，再开机器时，就会连它带料给轧成了齑粉，十二分的恶心人!

作于2019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