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库中人（2 / 2）

随后，便坠入到一片熟悉的深蓝之中，仿佛置入思维的深渊，意识渐渐模糊了。

如同往日，丁伍仁在侍卫的带领下来到妖怪厨房，开始新一轮的工作。

丁伍仁撸起袖子，望着橱柜里零零散散的食材，发起了愁。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丁伍仁叹气道。“没东西我还怎么炖汤？”

在丁伍仁相邻隔间的一个猪妖厨子，似乎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这位猪妖满脸的褶子，獠牙从松垮的嘴皮子底下冒了出来，直冲上天，眼角还有刀疤，似乎经历了一段肃杀的春秋。

“人！”他冲丁伍仁说道，声音沙哑但有力。

丁伍仁转头朝那猪妖看过去，只见那老猪妖盯着自己，头往侧边快速一晃。

“跟过来。”说罢，他便转身走向厨房深处。

丁伍仁判断，这猪妖想必是要带他去取食材，于是便尾随在其后。临走前，他从菜板上拔出一把菜刀，别在后腰的腰带上。

“带着把菜刀，心里踏实。”丁伍仁心想。

丁伍仁跟随老猪妖穿行在走道之中许久，正当丁伍仁感慨厨房规模之大时，一阵阴风吹来，他们的目的地——一个通往幽深地下的通道，便出现了在眼前。

顺着斜坡走下去，丁伍仁发现这地下通道虽然阴暗，但空气干燥阴凉，适合保存食物，这地下的通风系统明显是经过设计的，丁伍仁不禁佩服，这帮妖怪在吃这方面属实讲究。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十米多高的货架或横或竖，错综复杂地排列着。

丁伍仁跟随着老猪妖穿行于货架之中，两侧是琳琅满目的各类食材和工具，有普通的蔬菜，也有丁伍仁没见过的珍奇灵草。来自各个方向的各类家禽的叫声在耳边环绕，其中还夹杂着丁伍仁想象不到的物种的哭声，如同来自幽冥的呼嚎。

阴风呼啸着掠过，丁伍仁感到一丝阴冷。

前方是一片更宽的货架，上面堆放着各种尺寸的铁笼，里面都是些鸡鸭牛羊，有的生龙活虎地试图挣脱铁笼，有的躺在黑暗的深处奄奄一息。

丁伍仁走进一堆堆的铁笼深处，他需要的食材早就出现了，但他还是忍不住迈步跟随着老猪妖。在更深的地方，似乎回荡着空洞的哭声。

老猪妖一刻不停地在铁笼之间穿行，似乎目的明确。丁伍仁跟在其后，看见堆得山一样高的铁笼遮住了上方的视野，各种尺寸的铁笼凌乱地堆砌，使过道变得狭窄而又封闭，如同搭建了一座铁的洞穴。

牲畜粪便的臭味混合着铁的锈味，弥漫在空气中。

哭声渐渐清晰可闻，不绝于耳。在这牲畜的牢笼之中，埋藏着人的哭声。

丁伍仁走到了一片铁笼环绕的空地，随后僵在了原地。

眼前堆成小山的笼子，与别处并无不同，可昏暗中明显可以看到铁笼中蠕动的黄色或粉色的躯体，那是人的躯体。

小的笼子里，蜷缩着一两个人，大的笼子则塞满了各类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赤裸着身体，浑身沾满了粪便与毛发，有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有的如幽魂一般在铁笼中漫无目的地游走，有的则抓住笼子双眼望穿了前方一成不变的景色。

所有人低沉的哭泣与疯言碎语，汇聚成混沌的哀嚎声，夹在呼啸而过的阴风中，被带到地下仓库的各个角落。

在这铁笼间，丁伍仁感到巨大的悲伤，他吐了一地。

他激烈的反应引起了铁笼中人们的注意，他们纷纷将空洞的眼睛对准了丁伍仁，那来自深黑色眼窝中的凝视仿佛是他们最后的武器，如同一束束利刃从各个方向刺穿了丁伍仁的心脏，让他痛苦不已。

老猪妖打开了一个单人铁笼，将里面披头散发的赤裸女子扯了出来。

那女子身形苗条，但在铁笼中长期蜷曲导致四肢扭曲，如同快要散架一般。老猪妖一只手拉着女人在地上拖行，从跪倒在地的丁伍仁身边走过。

“人，给你带来了。”

他头也不回的走了，抛下的一句话明显不是对丁伍仁说的，而是对深藏在铁笼中的某个存在。

丁伍仁想往回爬，他想溜走，可四肢仿佛失控了一般，止不住的颤抖。

“我，我不是……”他哽咽着，他在同类的凝视中，羞愧难当。

明明是那样毫无变化的脸，那样漆黑且空洞的眼睛，明明看不出有任何的感情，可丁伍仁察觉到同类对他的凝视中，饱含着怒意。

他着急地想解释着什么，可却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他想说他不是跟妖怪一伙的，他是人，他被炬腹胁迫，身不由己，可话传到嘴边时，颤抖的嘴唇间吐出的却不是这些。

“我不是人。”他哭着，颤抖着说道。“我不是东西！”

同类对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可没有回应，就是对丁伍仁最大的折磨。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用沉默对丁伍仁展开了漫长的处刑。

“我不是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