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1 / 2）
“也不知道那檀府大小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般念念不忘。”傅铃有些吃味，话里也带了几分不满：“从小到大就没见你对谁这般迁就上心的，不光为了见人一面绞尽脑汁想尽办法，连她家商铺庄子你都暗中派人盯着，那一个个鬼精鬼精的老滑头愣是在你那几个暗卫面前被训成了老鼠胆子。怎么，暗卫多到没处使了？派最得力的一队去替别人整治铺子，你不觉得大材小用？！”
傅铃语带讥讽的话并没有让傅尧动怒，他仍云淡风轻的捻着鱼食喂鱼，仿佛亲妹口中批判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
傅铃见傅尧这般油盐不进的模样，即使知道他自小便是这般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性子，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大概那些话本子里写的，见自家亲妹对不明来历的野小子一见倾心、非君不嫁的糟心样子的嫡亲兄长们也是这般心情吧，傅铃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对那话本子里的人物居然升起了几分莫名的惺惺相惜之意。
“……不过我倒是听说，檀府像是要有喜事，檀大小姐许是不放心母亲，想在府里陪伴母亲才推了这些个宴请也是有的。”傅铃看着静静喂鱼的傅尧，惯常心软的她越看越觉得傅尧像那苦等负心汉来见一面的良家女一般可怜，她暗地里为傅尧掬一把同情泪，忍不住出言宽慰：“待檀大人和檀夫人喜得麟儿，必然要宴请庆贺，咱们柱国将军府虽明面儿上不与朝中官员们过多往来，背地里去贺一贺也是可以的，你且再等等，估摸着也用不了几日了。”
“我等得。”傅尧开口，低沉的声音像夏日里缓缓吹来的夜风。“便是等不得又能如何？她年纪这样小，且听闻檀大人与其夫人极为疼爱女儿，只怕要多留她几年，便是寻人去提亲，十有八九也是要被回绝的。”
似是没料到傅尧居然当真有娶此女为妻的念想，傅铃颇有些意外，仔细想想又觉情理之中。不过人家檀小姐怕是连自家亲哥的模样都忘记了吧？若是那檀小姐记性再差一点，大概连是否曾见过亲哥都不记得了……傅铃有些好笑又有一些心酸，对那位比自己还小个三四岁，未来却极有可能成为自己亲嫂的姑娘，还未见面就已内心复杂。
将军府的兄妹俩是何想法，此时在欢喜堂焦急万分的檀孟商无暇顾及。
李姝明要生了！
这可比徐太医预想的日子提前了太多！
檀孟商看着一波波的人进出欢喜堂，有心想帮着做些什么却发觉自己这么个小姑娘委实没有什么可能做的。她在李姝明房前的院子里走了一圈又一圈，眼睛盯紧了房门，无论是谁进出都如同惊弓之鸟般的看上一眼。
春意和明霜陪在檀孟商身边，同样只知道心里着急忧虑却无法言明。不愧是主仆，一脉相承的笨嘴拙舌。
“稳婆可预备着了？补气的汤快些叫厨房备着，去烧水，越多越好。”
一道苍老年迈的声音从院门口传进来，听在檀孟商耳朵里，却是横竖正反都写着大大的两个字——安心。
“祖母！”
檀孟商疾步朝威严的老太太奔去，老太太不苟言笑，眼神犀利的盯着丫鬟婆子们做事的同时，早早伸手把跑来的檀孟商揽进怀里。面对怀里的孙女儿，老太太又是另一副模样：“吓坏了吧？都怪你父亲，回回信上都说还早还早，还得是我自个儿估摸着日子差不多了，紧赶慢赶才赶得及过来，否则府里只你和你父亲，你母亲能靠谁？”
“祖母说的是。”檀孟商嗅着老太太身上还带着凉意的、熟悉的熏香味道，一颗自发觉母亲要生以来一直焦躁不安的心终于慢慢平复下来。“祖母，这次回来可要待久一些了，阿满好想您。”
老太太没回话，眼神温柔的注视着怀里檀孟商因着急没梳成发髻的长长秀发，轻言细语、饱含纵容的答应道：“好，阿满说如何便如何，祖母全听阿满的。”
老太太不再柔软的手轻轻抚着檀孟商纤瘦的背，望着房门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担忧。
自古以来妇人临盆都是一场险而又险的鬼门关，在度过这场鬼门关前，没有任何人可以因身份尊贵与否幸免。
从天亮到天黑，李姝明的房间开始连连传出苦痛的喊叫，檀孟商和檀老夫人的手紧紧握着，一时分不清是谁用的力气更大些，亦或是两人都无意识的握紧对方的手，权当内心焦急又不安的宣泄口。檀远扬下了值也匆匆赶来，不断坐立的动作暴露出他并非面上表现的那般泰然自若。
透光的窗上映出隐隐绰绰的许多个人影，或俯身或站立，随着李姝明的呼痛声不断攒动。檀孟商在外头看的心惊胆战，明明那一盆盆血水离她远得很，且夜色下只能模糊看个大概，但檀孟商就是觉得那血腥味儿扑鼻而来，萦绕在她身边久久不肯散去，那是母亲身体里的元气。
不知提心吊胆了多久，中途檀孟商拒绝了几次来自老太太和檀远扬回房休息的劝说，在她终是觉不出时间变化，眼睛涩涩酸痛时，东方泛起鱼肚白，李姝明的房里传出一声尖利的啼哭，有稳婆和丫鬟婆子跑出来报喜：“夫人生了！是位极健壮的小少爷！母子平安！”
“赏！哈哈哈哈！快赏！”
“都赏！”老太太松了口气，眉开眼笑的补充：“叫上平安吉祥，再叫上翠竹青梅，拿个簸箕，簸箕里装些银裸子，挨个儿发挨个儿领，这大喜的日子，赏钱人人有份儿才好！也是给姝明积福了！”
顿时院子里热闹起来，道谢声此起彼伏。丫鬟婆子们各个儿脸上都是喜气洋洋，便是跟着主子们熬了一夜，听了有赏钱可领，熬的这一夜想来心里也都是高兴的了。
檀孟商早就想冲进李姝明房里去看一看了，到了房门口李嬷嬷却拦住她，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心疼，既有对屋子里面容惨白躺着的大主子的，也有对面前这个熬的眼底乌青的小主子的，李嬷嬷扶过檀孟商的肩膀温声劝道：“小姐，夫人生下小少爷已是累极，此时正睡着，小姐也跟着熬了一夜，不如先去房里休息休息，待夫人醒了，老奴来叫小姐，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