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每个人都有一场爱恋(1 / 2)

闺蜜肖涵写信告诉我要结婚的消息。我着实为她高兴,同时也有一点伤感。

高兴的是她终于学会放下,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去开始全新的生活。伤感的是从此的她有了新的依靠,我不再是她最深的依恋,就像我的秋叶一样,我们分开太久的时间了,久得都快记不清她的样子了。

我一遍遍的翻看着,体会着她的幸福。

宇:

好久都没有给你写信了。可能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变成了你嘴里常说的“重色轻友”的人了吧。

哈哈,我就是想把我的幸福分享给你,你一定也会为我祝福的,因为我知道,我们永远是“心有灵犀”的朋友。

我认识了一个比我大几岁的男人,从他身上我找到了依靠,或许是因为我没有哥哥的缘故吧,这种哥哥般的关爱让我觉得很踏实,很幸福。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但我每天都会很想念他。

对了,忘了告诉你了,他是一名军人。听到是军人你一定更加喜欢了吧,上学时你不就对军人充满了崇拜感吗?

我们虽然才认识大半年的时间,但感觉就像认识了好久,就像我们之间一样,天生有一种亲切感。

家里人对他也非常满意,我们就打算结婚了,在国庆节。

宇,你能来吗?我是多么希望你能参加我的婚礼啊,尽管我知道,我们相距很远,你也没有方向感,但怎么办呢?我们都还买不起车,否则真想去接你啊!

具体看你的情况定吧,宇,来了来不了,我都不会怪你,我知道你会一直在心里为我祝福的。爱你呦!

想你的涵

1999年9月14日

爱情真的可以让人变得快乐,我眼里多愁善感的她,言语之间充盈着幸福,完全找不到那个写忧郁散文女孩的影子了。

说起远行,我心里还是充满些许的胆怯,从哪里坐车,到哪里下车,这些事让我这个不爱操心的人想来,真是繁琐而又困难。虽然上学的时候也和肖涵去过她家两次,但健忘的我对此的印象也很模糊了。

我决定回一趟家,一则是大概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回去了,再则是,手里的钱也快花完了。

想起回家拿钱,就有一种自卑感。成年的我还不能养活自己,不得不说是人生一大悲事。以往工作挣的钱也快消耗殆尽。伸手向父母要钱,还真是需要很大的勇气。尽管他们也知道我们不发工资的事实,尽管此时家里富裕的很。但,该如何安抚我这悲伤的心灵呢?如何安抚我这难堪的脸面呢?

肖涵的信来了很久,我一读再读,每读一遍都加大一点回家要钱的勇气。

单位破天荒的放了周日一天的假,总算是过上了上班以来唯一一次的休息日。晓菲、晓琳我们三人都决定回家。

我们简单收拾了一下,骑着自行车就出发了。

秋日早晨,风凉凉的吹来,大片高深的玉米地在风的吹拂下左右摇晃,沙沙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这里离家有一段长长的距离,需要穿过一个低洼的河道,路过一个破旧的小桥,走过弯弯曲曲的街道,穿过三五个村庄才能到达。

尽管家很遥远,道路也很坑洼,但回家的渴盼还是燃烧着心里的热情,我激情的哼唱着,“长大以后为了理想而努力,渐渐地忽略了父亲母亲和故乡的消息,如今的我,生活就像在演戏,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带着伪善的面具,总是拿着微不足道的成就来骗自己,总是莫名其妙感到一阵的空虚,总是靠一点酒精的麻醉才能够睡去,在半睡半醒之间,仿佛又听见水手说,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她们俩附和着,我们在无人的旷野高声歌唱,车链碰击瓦片声,欢笑声混合在一起,一阵高过一阵,穿过高而茂密的玉米田,穿过弯曲的羊肠小道,飘散在晴朗的天空-----

父亲的铺面在一个小镇的街道上,两年前我们全家就从村里搬出,来到这个小镇。

镇上路两旁整齐排列着两排的铺面,多半都关着门,偶有几家开着,但也都异常冷清。人们还不习惯做生意,依然靠着几亩薄地生活,而父亲的铺面却异常的火爆,门口挤满了抢购的人们。

“大家慢点,不要挤,货物充足,大家都能买到”。大哥站在一辆高高卡车的驾驶室上,左手抓着车框,右手不时的向人群挥舞着。

车下,小李坐在一个长形的桌子上,登记着购买的物品种类和数量。

二姐夫俞承在离小李不远的地方摆了一个桌子,收着不断递上来的钱币。

大家都忙碌着,似乎并没有人注意我。

我将车子支在一个墙角,拿着行李就上楼了。

我们家是这个小镇的一道风景,无论是拥挤的人群,还是气派的二层小楼,都张扬着一个家族的气派和繁荣。

父亲在楼上的一个客厅里正在谈着事情,我悄悄的走过他的房门,里面依稀的谈笑声不绝于耳。

“鸿宇回来啦”。菊香正端着一个花盆从走廊里经过。现在的她越发的妩媚动人,乌黑的秀发高高的绾起,露出她长长的脖颈,使她脖子上的金项链更加熠熠生辉。

她丰润却不臃肿的腰身,她依然白皙的肤色,高贵的气质,略带高傲的眼神,让此时的我却滋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这感觉一度让我自己感到惊恐。

八年,人生有了太多的改变,此时的我仿若十多年前初来我家的她一样,我早已没有了那种优越感,而她已俨然成了这里的主人,而我则像是一个外来客。虽然她也是刚回来两年而已。

这个离开八年的家,我已经不再熟悉,而家也不再熟悉我。

“鸿宇,你怎么回来啦?。”

母亲微笑地呼喊我。

我还不知道说什么,母亲接过行李,拉着我的手往走廊的北面走去。

“鸿宇,这个房间以后就是你的房间了,上次因为上班回来的紧,没腾出房间来,你爹还说了我一顿呢,这不,你上班第二天就给你收拾好了”。母亲指着一个西北角的一个房间说。

“好”。我接过行李继续往前走,家里的刘妈有事将母亲喊走了。

屋里收拾的很干净,淡紫色的窗帘半掩着,一张一米五的席梦思床靠在离窗子不远的地方,床的对面放着一个书橱,书橱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

这让我异常地兴奋,我想一定是父亲,是他给我准备的这个书橱,准备的这些书。

我拿出一本《冰心散文》,坐在靠窗的书桌旁静静的读起来。那些窗外的车辆声,人们的吵闹声在此时都变得无影无踪了。

中午快一点了,还没有吃饭的迹象,我透过窗户,楼下大家依然还在忙碌着。

躺在床上,百无聊赖,思绪万千。

这个家,这里的人们,就连父母怎么也变得如此陌生。

“鸿宇”,门口似乎是菊香的声音。

“我进来啦,鸿宇”,门被应声推开。我急忙从床上坐起来。

一阵的饭菜香味扑鼻而来。

“快来,一定饿了吧,快坐下吃吧,我们俩一起吃”。她的笑容依然这么灿烂,不,比以前更灿烂。

我们重又坐在一个桌上吃饭,却已是十多年后。

我已长大,而她却依然美丽。

“子良呢?”

“上了私立的寄宿学校,半月才回来呢”。

对这个从未有过太多谋面的侄子心里却也是满满的亲切感。

读李清照的《声声慢寻寻觅觅》,更觉下午时光漫长而惆怅。

我决定去找秋叶,我太想她了。虽然我并不确定她是否在家。

我快速的下楼,骑上车子,风一样地一路向西----。

心里充满着期望,激动和兴奋。

熟悉的小路,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村庄,熟悉房屋,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就像我从未离开过一样。

秋叶家依然是儿时的老房子,依然是那扇酱黑色的大门。

胡同里没有一个人,冷冷清清。

“秋叶,秋叶”。我轻轻的拍着大门,压着声音喊。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却在一刹那间停滞。

我使劲推了一下门,露出一道长长的门缝,一个身影随即消失不见了。

“秋叶,秋叶”我大喊着。

“是宇啊”,婶子驼着背,步履蹒跚的走来。

大门被“吱呀”一声打开。

“这是啥时候回来的呀?”

“婶子,就今天回来的,秋叶回来了吗?”我急切的问。

“没,没呢,这孩子呀,就是拗,走了好几年了也不来个信儿,也不回来,唉,”婶子不觉抹起了眼泪。

“快,来屋里坐”。

我快速的走进去,向东屋的厢房左右找寻,我总感觉秋叶就这这里,就这我身边。

“婶子,刚才好像看到秋叶了”

“那是她大嫂家的闺女,刚上完初中也不上了”。

一个长的高挑的女孩从东屋里走出来,她看起来和秋叶是那么相像。

我的心好难过,我好想去拥抱她,就像拥抱我的秋叶一样。

婶子依然给我讲了秋叶的故事,从她辍学那时起,从她的那次“早恋”讲起。

每个人都有一场爱恋,或感动,或伤感,或美好,或遗憾。所有的感觉都会在心里堆积,成为你人生的一部分,而秋叶也一样。

秋叶的成绩从上小学开始就异常的好,而且平稳,不像我,总是山顶山脚的穿梭不定。

小学毕业时她是我们班唯一一个考上重点中学的人,也一直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父母心中的好孩子,是我们大家学习的榜样。

而我却因为没有考好而从此与秋叶分开。

十四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秋叶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一双大眼睛在光滑白皙的脸上显得炯炯有神,圆润的下巴上小而红润的嘴巴更是衬托出她的柔美。

有时美丽也是一种灾难。

她恋爱了。

在那个视恋爱为伤风败俗、大逆不道的年代。

老师找到了秋叶的父母,慷慨激昂,义正言辞的告知“如果再谈对象,就被开除”。

秋叶的父母把她接回来,关到屋子里,大声的呵斥。秋叶的父亲更是因为秋叶伤风败俗而把她关在家里毒打。没有人仔细听一个十四岁孩子的想法,没有人去感触一个十四岁孩子的内心。也没有人告诉她,该如何处理此时的情感。

而另一个男孩也如秋叶一样,遭到来自学校、家庭的双重压力。

而爱情似乎总是越挫越勇,而尽管他们还不太懂爱,事情并没有因为学校和家庭的压力而停止,他们倔强而又冲动的走向了另一条路。

他们私奔了。

两个十四岁的孩子,选择了一条他们以为正确的道路。

整个学校乱成一团。

家长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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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一辆开往南方城市的车上,找到了他们。

学校随即做出了开除的决定。

男孩的父母跑到秋叶的家里大吵大骂,说是秋叶勾引了她的儿子,说她的儿子当初是怎样的听话。

被学校开除。

这是一种耻辱,更是一个灭顶的灾难。

在经过了半年后,秋叶来到了另一所学校,一个普通中学。

人,最大的特点不是包容,而是歧视和嘲笑。

秋叶与人私奔的消息还是像雾霾一样快速的弥漫开来。在新的校园里,大家就像看外星人一样看她。调皮的男生总是在课间时围在她周围,唱着说着不着调的语言。

“快来看呀,我们班有个不要脸的小荡妇”

“噢---噢--小荡妇,小荡妇,不要脸,不要脸”,整个课间都会有这样的行为,而可笑的是老师却从不制止。

课间时厕所都会异常的紧张,而女生们看见秋叶也像看见瘟神一般,她们把她从排好的队伍里挤出来,还要吐上两口吐沫,甚至偶然还会踢上一脚。

秋叶一直忍耐着,忍耐着。

她选择了隐忍,极度的隐忍。

她会选择上课铃敲响的刹那,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厕所,在无数肩膀的撞碰下跑去。

在一次上课铃敲响时,秋叶一如以往向外跑去,由于速度太快,加上同学逆流而来的碰撞,她一下子从教室门口高高的台阶上摔下来。

秋叶的胳膊摔断了,她整整在家休息了半年之久。而此时的她,再也不想上学了。

那时的我正在遥远的另一个城市奔跑,追赶那些远优越于我的孩子们。我并不知道秋叶她经历了什么。我们也没有写过信,这确实是一种遗憾。

如果那时的我们有书信来往,如果那时的老师可以换种方式处理,如果家长能够给予更多的理解,或许------

或许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大概一年多的时间,秋叶把自己关在家里。

十六岁那年,她选择离开村庄。去了她一个远房亲戚家,一个住在繁华城市里的亲戚。而我们便从此断了任何联系。

不知不觉,和婶子说了太久的话,天色已晚,婶子想留我吃饭,我拒绝了。

告别婶子,我骑上车。

像有一块石头压在心口。

没有见到秋叶,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心情一下子跌落到极点。

暮色渐渐掩盖了村庄。骑到村东的河堤,停下来。这斜斜的坡道还在。儿时和秋叶一起玩耍的情景似乎还在眼前,而现在早已物是人非。

眼泪不觉湿了眼眶。

那份藏在心里的温暖,那份心心念念的想念在此时是如此强烈。

失去的总是最可贵。

我一个人推着车子走了好久,微风吹动我长长的发丝,黑色的裙摆在身后舞动,总有一种莫名的忧伤充斥在心头。没下眉头,又上心头的忧伤好难受。

灰黄的灯光一个个亮起,人群逐渐的消散,家终于恢复了宁静。只有大哥他们还在陆续整理着货物。楼上客厅里的大圆桌上已开始摆放饭菜,刘妈和菊香进进出出的忙活着。

“鸿宇,你去哪里了?”母亲担心的问。

“我去了秋叶家”

“没事吧,看你脸色不太好”菊香也关切的说。

“鸿宇,来”父亲喊我过去。

在父亲对过坐下来。

似乎有好多年没有和父亲这样面对面坐下来说话了,他的头发早已花白,头顶中央露出光亮的头皮。眼下的皮肤向下垂坠着,那副老花镜还悬在鼻尖。

他老了,但却精神矍铄。

“宇啊,这一个多月的工作感觉怎么样?”他拿下老花镜放在桌子的台历旁。

“还行吧,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发工资。”

“那没事,别看一时,以后肯定会好起来的,怎么说也是一级政府,至少不会像工厂那样会有倒闭的危险。”父亲边说边拉开抽屉,拿出一本毛笔字帖。

“这是爹前几天外出给你买的,字还是要继续练,字是一个人的脸面,好的字会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我起身接过来。

“还有,这些钱你拿着,花完再来拿”。父亲似乎是随手从抽屉里拿出一沓钱来。

我的心跳的很厉害,我的脸涨红的很,接钱的手伸的很艰难。

父亲拿过书把钱夹在里面重又递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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