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茵陈女·百草霜(4)(1 / 2)

(五)百草霜

百草霜,其实就是粘在锅底的烟灰,百草燃焚,年久如积霜,取而炮制,可为墨条,亦可为药。

茵陈恍恍惚惚地在梦中梦到了自己完全没有印象的往事——她背着众人,悄悄地取了许多百草霜来,自己制成墨条,藏在房里,又趁着父亲不备,拿了书房的纸笔,在自己的房间里,写写画画,直到被父亲发现,勃然大怒。藤条又粗又长,那么用力地抽在她身上。最后,她奄奄一息躺在房里,身上只涂了一些茵陈蒿熬成的水,也不知道是不是能治伤,而她,竟然有种解脱感。

“我竟不知我是何罪过,父亲。”

梦里,她无喜无悲地问出了这句话,而她的父亲,却形象模糊。醒来,自己脸上也并无泪痕,只是心中颇有惊骇之意。看看外面,已然天光大亮。原本睡在她身边的石宵雨早已起来,正在桌边边兴致勃勃地写着什么。她一时感觉好笑,便道:“看你这勤奋劲,又是想到什么好句子了?”

石宵雨回头笑道:“并不是在写字作诗,我只是一早起来,便心血来潮想画个画,便取了笔墨纸砚来,临摹着你的这幅画来画,你看,我是不是有点进益了?”

茵陈又是一怔,向前走了几步,看到自己带来的画卷打开着,上面熟悉的山林沟壑映入眼帘,便不由得呆了。石宵雨见她似乎有点不对,不由得担心道:“茵宝?”

“雨儿,我记起来了,以前的事情。”茵陈如同梦呓一般喃喃地道,“我记起来了。”

“你,记起来了什么事情?”

“人如草芥,草芥作人……我与这百草霜岂不是一样,活着的时候是茵陈蒿,死了就变成这灰,这烟,早已不是茵陈了。但我,却为何还有形体……原来我非我一人,而是千万草芥魂灵……”

“茵宝,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石宵雨骇然,伸手摸摸她的额头,“你不舒服吗?”

茵陈笑了笑。

“雨儿,你明白的,只是你害怕而已。你放心,我没事。”顿了顿,又道:“雨儿,我们去吃点东西?现做来不及,出去吃怎么样?”

“好。”

茵陈便收了那画卷,拿在手里。石宵雨好笑道:“拿着它做什么?我们只是出去吃个东西啊。”

茵陈目光闪动,唇边含笑,道:“我拿去送人。”

石宵雨大惊道:“茵宝,这不是你过去唯一的信物了吗,你还要指望它认亲呢,为什么……”忽又想起茵陈说自己记起往事,顿时怔了一下,缓了缓,才迟疑地道:“茵宝,你过去……你记起你家人父母了吗?”

茵陈叹息着笑道:“是呢,我这般年纪的女子,说到过去,大家只会说我的过去必是家人父母,若我年纪大些,是不是就要问家人父母夫婿了?”

石宵雨一听这话不对,急忙赔笑道:“不是这么说的,谁的过去都是家人父母啊,而且这乱世之下,流离失所的男女老幼即便被世道所伤,也难知道具体是谁害了自己,天下群雄并立,我若只是一村中愚夫愚妇,又怎知各路诸侯姓甚名谁呢?说来说去……等等,难道茵宝……”

茵陈噗嗤一声,笑道:“没,你说的本没有毛病,是我心里不爽快了。雨儿,有件事却是你一早该知道的,我……不是人。”

石宵雨笑道:“是不是人又有何关碍,我只认得你!”

茵陈闻言,也不知说些什么,只是挽了石宵雨的手,两人低声说笑着,往前门去了。

(六)同乡

熟悉的老客来依旧生意兴隆,石宵雨和茵陈刚进到店里,便看到了坐在窗边位置的三人——诸葛雨、秦艽和墨隐。茵陈很自然地走了过去,石宵雨也跟着走过去坐了下来。墨隐本就看她们两人不顺眼,这一下就更没好气了,直言道:“你们来干什么?”

茵陈笑道:“昨天秦相公送了我和雨儿一些极好的百草霜,今日我只想着送一幅画作回礼,没想到出门就遇到三位,岂不是极巧的?”

墨隐撇撇嘴,似乎想不到话回。想了半天,只道:“所以你们就来蹭茶喝?”

茵陈笑道:“是呢,且,我有些话,要问秦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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