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遇（1）（1 / 2）

（一）猫一眼就看得出，那个瘦弱的书生其实是个女子。

它是在今年的初秋第一次看到她的，当时它正咬牙切齿地躲在草丛里，盯着正在河滩上挖草根的她——荒年已经过去了两年了，据说人类的村落如今已经不缺粮食；只是有些贫苦的人家挖野菜也是常事，并不分荒年丰年；它断定她也是那种穷苦人，而穷苦人，是连蚂蚱都拿去吃的。

所以，如果她发现了它串在河滩上那些蚂蚱，她必定会拿去烤了吃的。

这种事以前就发生过，也是在这个草丛里，猫亲眼看到的。当时是村里的哪个老太婆，带着她的孙子，在孙子发现了这些串在草茎上晒干的蚂蚱之后，见多识广的奶奶便对孙子说：“这是野猫抓了好多蚂蚱来，吃不完，便把这些蚂蚱串在草根子上，以后抓不到猎物了，便取来吃。”孩子只是好奇，猫也吃蚂蚱？那人也能吃吗？奶奶便乐呵呵地把那些蚂蚱都取走，道：“别说猫吃这个，前两年荒年，吃这个的人也多了。你看这虫儿还是新鲜的，虽然现在不甚难了，咱也拿着这个家去，烤了来给你解解馋罢。”

猫只能生气，却不敢出去——它虽然已经成精，却连化形都还化不了。而且盲目化形，被人类认出了，估计也免不了一番劫难。

而现在，猫也只能独自生闷气，气自己虽然换了个地方晒蚂蚱，却还是被人发现了。

她甚至已经把一串蚂蚱拿在了手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但是突然间，她立刻把那串蚂蚱塞进了自己的药篓子里。

完了，猫几乎要哭出来了。她站了起来，却对猫背后的方向道：“你们这些小娃娃，怎么随便来这河滩上玩？仔细脚滑了跌进水里去。”

“啊，秀才先生……”

“我们是来抓蚂蚱的……”

“我们，我们只是路过……”

“抓蚂蚱便抓，离河滩远些，你们又忘记了今年夏天这还出事了？我今晚回去遇到你们爹娘可就有的说的了。”

“对不起，我们这就走，再不来玩水了！”

“……”

猫这才听得背后的响动，估计是两三个孩子；在被这位“秀才先生”说了这几句之后，立刻一哄而散，跑了；但猫甚至没有回头的心情，只是瞪着一双黄色的大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她：她已经拿了一串了，会把剩下的全拿完吧？

然而，她却又蹲下来，将那串蚂蚱取出，重新插回了河滩上。

“也不知是哪只小蠢猫，放这么显眼的地方。要是被别人拿了去吃也罢了。”

猫虽然大为惊异地放了心，却难免生气起来，不由得怒道：“你们人类饿疯了，有的那粮食吃，非要与我抢这个！”

话虽出口，却只是喵喵几声，引得那女扮男装的秀才转头望了过来。猫顿时发现自己一时心急，暴露了。

人猫对视，猫却突然不紧张了。

她的目光很平静，带着些微微的暖意，猫甚至感觉她在笑。

好吧，看在你把蚂蚱还给了我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

然而，在她转身就走的时候，猫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一路跟到了那木桥边的小破屋旁。她进了那小院，有些惊讶地回头，看着它，但在那瞬间，便误解了它的意思。

“你就在这块河滩边上晒你的猎物吧，你放心，我不和你抢，小孩大多也不敢来我这的。”

（二）为了小命，只能去骗她了。

主人既然已经许可了，猫便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她的邀请——它本没有在她屋子旁晒猎物的意思，她发话了，那就是邀请。

猫甚至主动把她的邀请发扬了一下：既然她不介意它晒猎物，那它在这里占个地盘也不要紧吧。

于是猫把所有的蚂蚱都转移到了她家旁边河滩上草势茂盛、遮挡得住的地方。它打算每天晚上自去捕猎准备过冬，白天就到她院子后的苦竹丛里转悠或者睡觉，这样便不会被别的什么野兽或者人类骚扰。但，这并不代表它打算当她的宠物——它可是成精的野猫，为了一句人类廉价的邀请就当宠物那可不行。

它只是占了个地盘，地盘上碰巧生活着一个人类罢了。

而且，它昼伏夜出，她却是早出晚归，应该不会再经常碰面了。或许，就成了一对不见面的邻居吧。而且人类忘性极大，又轻易看不出一色毛茸茸的小动物；今天她遇到了这么一只小黑猫，过了半个月再见这只小黑猫，她又怎么肯定她所见的是同一只黑猫？

原本猫的预计是极准的；但不料，就在它占了这个地盘三个月之后，便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雪并不甚大，它原也不怕冷；但这一场雪，却叫它能抓到的猎物减少了：山鼠藏得严严实实的，兔子们也不出来；蚂蚱早已随着秋天的逝去而被猎光了。这些蚂蚱自然有一大半被它当成了储备粮，但它暂时还不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