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迷失在黄沙（其四）（2 / 2）

“波洛斯大人，我没有什么相求的，但直到这个村子没入黄沙之前都不要离开好吗？”洛恩的语气变得凝重，仿佛是在交代遗言一般，“我知道，您，格拉提娅大人，还有阿奎那大师没有必要为了这个无关的镇子搭上性命，但我恳求您，至少在一切步入崩毁之前留下吧？”

波洛斯看向洛恩，而洛恩没有转过头，他似乎是在和波洛斯对话，又仿佛在自言自语着。“要是您一走，整个镇子的心就彻底散了啊，不会有人留下的，所有人都会丢下这里的一切逃走，然后一切埋入黄沙，迎来死亡。您是议会的代表，是无所不能的使者，哪怕您救不了我们，至少也救救人们的心吧。”

波洛斯几乎不敢相信这些话说自洛恩口中，这是他的真心话吗？这才是他心中真实所想？在那强挤的笑容之下，恐惧，悲伤，留恋……其实一直都在，只是被他自己刻意隐藏起来了吗？

波洛斯低下头，随后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我接下了这个任务，那么我就会负责到底。”波洛斯一字一句的强调着，“我不会逃避，必将不负狄亚罗斯之名。”

“啊……太好了……太好了……”洛恩没有转过身，而是对着面前的沙板跪下，双手高举，仿佛祈祷一般，“您果然不会抛弃我们……”

波洛斯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到从城外传来格拉提娅的喊声。他立刻转身向方向跑去，同时祈祷着前往不要发生什么事情。

格拉提娅回到了镇子，与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具尸体。

尸体的肌肉已经萎缩，看上去如同一株干枯的植物。得益于沙漠的干燥气候和近日的沙暴天气，几乎没有产生腐败，也没有被野兽啃食。

原本寂静的村子听到格拉提娅带回了尸体，瞬间广场之上挤满了人。其中几人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半个月前失踪的乔恩，在第一场沙暴之后乔恩离开了村子，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村民原本打算去寻找，但没想到接下来的几周时间内连续发生了多起沙暴，也便无暇顾及此事。

阿奎那走近尸体，进行了详细的检查，死者身上没有多少伤口，只有后脑勺一处致命伤，头骨破碎，当场死亡。可若是死于沙暴中的飞石，为何身上又没有伤口呢？

人群吵吵嚷嚷，恐惧的情感不断蔓延，这局尸体就如导火索一般，将村中积压的恐惧尽数点燃，爆发，并转变为一场狂热。

“天罚，是天罚啊！”有人歇斯底里的叫喊着，“沙暴也是，乔恩的死也是，是我们触怒了天使才招来如此结局。”

“一定是村子里有着罪人，找到他，烧死他，烧死罪人来平息神怒！”

“你是罪人！”“你才有罪！”“是你！”“是你！”

疯狂在人群之中肆意蔓延，争吵瞬间演变为打斗，随后是混战。

波洛斯和格拉提娅试图控制局面，但很快他们便发现这是他们控制不住这疯狂情景。延续了几乎一个月的对沙暴的恐惧，终于在此刻爆发，狂热的情感迫切的寻找一个发泄的出口，随后迅速演化为最原始的暴力。

阿奎那什么都没说，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向空中抛去，随后右手弹飞钢珠，当药瓶破碎之时，爆炸的巨大声响盖过了人们的争吵。陷入疯狂状态的人们终于停止了下来。

“村长在哪，出来。”即使深陷如火焰般强烈的疯狂情感漩涡之中，阿奎那依旧保持着那如同坟墓一般的冷静。很快，一个老人颤颤巍巍的从人群中走出。“是我……”

“这村子归哪位贵族管辖？”

“这里……是风暴王朝领土之外……但重大事项议会会参与协助……所以理论上来说这里归议会管辖……”

“很好，那么现在我宣布。”阿奎那掏出一系列证件，向周围的人群展示了一圈，“我，托马斯.冯.阿奎那，永恒法师议会正式议员，依照议会赋予我的合法权利，从现在起接管这座村庄，直到我调查清这场谋杀案为止。所有人，退下！”

阿奎那如同一个暴君一般，以一种绝对的威权震慑着村民们，狂热的气氛逐渐散去，人们也逐渐回到家中。阿奎那震慑住了村民，但……恐惧不会轻易消散，只会愈发猛烈的滋长。

很快广场上重新变得空旷，只留下阿奎那，波洛斯，格拉提娅还有洛恩四人以及地上的尸体。阿奎那让波洛斯将尸体带去接待所，准备尸检。洛恩负责安抚民众情绪，格拉提娅和自己商讨接下来的对策。

太阳完全落在地平线之下，阴沉的暮色重新笼罩大地，在黑暗之中，比黑暗更加深邃的情感在悄悄孕育着。

人心的崩坏，已经开始了，而且无法阻止。

风暴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