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暮色52(1 / 2)

我看着宋光伟和他二姨走进了苍茫的暮色,心便悬了起来,他如何和他二姨圆一个善良的谎言呢?他如何复活那些没有了的人呢?他没有魔法,也做不到复活,那他如何说服他二姨呢?简直不敢往下想。

宋光伟的二姨离开,阻拦郝支书到省上开会的最大障碍消失了,谁也没有料到白银这个难缠的角色,居然被一个少年几句话就忽悠过去了。

看着白银离开,省地县三级干部互相张望,都松下了一口气,郝支书看着暮色中隐没的背影,却掉下了冷泪。

白萍不哓得如何劝郝支书,说了一句,“姐夫,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生活还要继续。”

郝支书回了一句,“不知道死是什么感受,但感觉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死了,百了,但活着就有一天接一天的难。你是银杏村的主心骨,你不能倒下。”

郝支书看把了一眼社员群众,“主心骨?可他们未必这样想。”

郝支书重新站到土坯房上,挥了一下手,空袖子摇晃着,“各位父老乡亲,其实,谁挑动我婆娘来对付我,我明白得很。我不想说破你,是给你留面子,不让你在乡亲们面前难看。省委工作组的同志走遍了全县的三十多个公社,今天到了我们银杏村,现在天就要黑了,他们每人只吃了一个干壳饼,水喝干了,嘴巴开裂了,可我们还给他们难看。我婆娘银子是疯了,难道你们也疯了吗?你们想想,想想他们到我们这里图个啥?吃,吃不好,睡,睡不好,凭啥受我们的气?将心比心,我们长心没有?”

社员群众们沉默了,有的低下了头。

“我郝永红今天在这里就纯粹把话说透亮了。我姓郝的现在,儿女没了,女人疯了,我领着大伙苦干,我图个啥了?你们还真以为我是没文化在部队提不成干部吗?那都是哄你们的。我在部队被部队保送上了军校。我受伤后部队给了两条路,一是留在部队当教员,当教员只动嘴不用手,二是安排我到地方的机关或银行工作。可我都放弃了,我承认我是为了银子回到村里,但我也想国家号召‘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三线建设’的发展也为我们的山乡发展带来了百年不遇的机会,决心带着大家闯一闯,可你们看看你们自己都做了啥?唆使我婆娘跟我对着干,还阻拦省委工作组的同志,你们到底要干嘛?这大堰修好了,难道是我郝永红一家人用?再说我家还有啥人?没得没了,活着的疯了,就我还算正常,能用得了多少水?”

人们这时才发现,郝支书还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省里头叫我当啥子委员,你们以为真是看得起我这个退伍军人吗?省里头真正重视地是我们银杏村人的苦干精神,是被我们修上天空的梯田感动,看看我们满山遍野的层层梯田,如诗如画,我自己都感动;还有,是被我们从江底背水到山上的精神感动。我们只要有战天斗地的实干精神,啥事干不了?省里头重视的不是我郝永红,重视的是我们银杏村的社员群众不怕困难敢干的拼搏精神;可你们都干了啥嘛。”

社员群众中有人扇自己的耳光,“都怪我们瞎了眼,不识好歹。”

“你们以为省里头要在这里开现场会是发了神经了?前几天在我们村子里头呆了一个星期,和我们同吃同住的那个老头,你们知道是什么人嘛?是省里的梁同志,当红军走过长征,是书记呢。你们问他是干嘛的,他说是看门的。你们知道他看的什么门吗?他看的是社会主义建设的大门。死在我们村的杨楠记者,就是他的姑爷。那家人没有自己的苦?苦了就怪这怪那,把修大堰也怪上了。喝凉水还卡着脖子哩。那梁同志是多有资格的人啦,那以前岁月,来个乡保甲长,还不是骑在咱们头上。我们现在做了主人,也不能连感恩都不会了吧?”

社员群众中有人嘀咕,“真是看走眼了,没料那姓粱的糟老头子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所谓样板就是要有可推广性,省里头要的不仅仅是银杏村好,要的是全省都好。所以梁同志才亲自到我们村蹲点。以我们村推动了全省,我们不就有脸了吗?”

有社员群众说,“好像是这个理。”

“银杏村成了样板村能给我贴什么金?你们真以为我在意什么委员吗?我现在连这个大队(村)支书我都不想干。话说敞亮了,不害人。今天,省委工作组的同志在这里,省地县三级的领导同志也在这里,如果大家真认为大堰不用修了,从现在起,我就不干这个村支书了,也不会去省上开会,省里要在这里开啥现场会,也跟我无关。你们想干嘛,干嘛;咱们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我郝永红不干了。”

郝支书这声不干了,可把省上来的陈秘书急坏了,“郝永红同志,作为一个共产党员,你还有没有一点党性?想干就干,遇到一点困难就撂担子,你辜负了省里领导对你的期待,也辜负了全省乡村干部对你的期望。”

黄干事也插话,“郝支书,你这样可不行,你这样撂担子,人家会怎么说?会说你是烂泥糊不上墙。”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