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爷爷去了37(1 / 2)

我的眼里始终闪现着宋光伟蹲在乱石中的模样,他的手就是一双血手,所有的手指头都是破的,如果不是拼命刨土,他的手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我和唐瑾明离开救灾现场的时候,人们还在不停地挖土,部队的军犬还在上蹿下跳地狂叫。

明天就是1973年了,谁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迎来新的一年呢?

我们想笑,却笑不出来。

从这一天开始,我觉得我长大了。

在短短的时间里,看见了石一炮死了;一条流浪狗献出了它的命;吴老师病倒了,是否染上了麻风病,不知道;我们见过面的杨楠记者,也把命留在了银杏村;山体坍塌造成的一百多条人命,有多少生,又有多少死,我们不知道;宋光伟的二姨和二姨父,突然间就失去了那么多的亲人,他们将怎样地活下去?

从这一天开始,我就觉得这人不是随着年龄长大的,是跟着经历长大的,而且是突然间就长大了。

我,真的想笑,我们的生命中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泪水,让我们悲伤和绝望。

唐瑾明回了三坟村,我回了县城。

县城和往常一样的安静祥和,居家里透出灯光,街边的小吃店热气媵媵,依然一副人间安逸的样子,人们都努力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公安的警车和消防车呼啸而过,过去了,就过去了,人们不可能念叨着死亡而生活,死是一种结束,活着才是人间最主要的部分。

我们看出来了,也听出来了,杨楠记者就是那个花白长者的女婿,死了女婿,那个花白长者仍然强忍着悲伤。那个叫吴指挥长的儒雅军人,虽然不断地咳嗽,却仍然坚守在救灾现场。人生,生而不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易。

我进了院子,推门进屋,看见家里的人全部都跪着,除了我奶奶。

我听见了奶奶的吼声,“你给我跪下。”

我奶奶从来没有这样发过火,她总是那样地温文尔雅,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失态,我奶奶穿著一身的素衣,家里人都在哭泣,我预料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我刚见过那种让人失魂的事情,还会有什么样的大事呢,“你死到哪里去了?你还知道回家吗?学校、你的同学家,那里都找过了,你知不知道家里人有多担心?”

“奶奶,我是有原因的。”

“送吴老师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你去银杏村做什么?那么多的人,把你踩死了,我找谁去要人?把手伸出来。”

我奶奶手里拿着一把尺子,高高的举了起来。

我闭上了眼睛,奶奶的尺子并没有打在我的手上,我听见了尺子砸在地上的声音。

“你是要把我气死。你们老的少的,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你爷爷这回不会气我了,你接着来气我。”

‘你爷爷这回不会气我了’是什么意思,怎么家里的人全部都跪着,我急忙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桌子上摆放着一个青花瓷的罐子,旁边是一块红布。

我奶奶哭着说,“你爷爷回家来了。”

“我爷爷在哪里?”

“桌上罐子里。死在修国道的工地上,这回他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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