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城做梦家（1 / 2）
周天醒来的时候，周霸正在发着脾气出门而去。
又晕过去了吗？我真服了！刚才爸说什么来着？老夫子是谁？糟老头又是谁？什么石头？不管了，先下床活动活动。
然而正当周天要挪动双腿时，他才发现他的下肢已经不听使唤了，少年稚嫩的脸上竟然泛起了无限的愁思和茫然。
所谓“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用来形容周天现在的状况再合适不过了。
肉体的苦难，生活的困顿，乃至命运的压迫一次又一次击打在周天年少的心灵上，体内不知道多久没有过元气流淌，神宫里不知多久再也没有过千姿百态的精象出现。
周天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眼看什么就要落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
即便制止住了那不争气的东西，周天也不得不接受，他的病情又恶化了，这次连走路恐怕都成问题了。
什么少年天才，什么先天真人境，已经不再值得去回忆和述说了，那些荣耀离开周天太久了，反而成为他身上越来越沉重的负担。
周天感到身心俱疲，五年来，他的心气就这样一点一点被消磨，他的生命就这样一点一点消逝。
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情，但周天可怜在于他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患病的，他本来生活顺利，身心健康，修为即将突破到法天境，正准备去参加清远国五年一届的朝歌会。
要知道十岁的象地境十阶巅峰期也正是象地境的巅峰，这修为这年纪怕是整个善水大陆都没有几个，拿下这小小清远国的朝歌会不是轻而易举？
也许正是之前太过一帆风顺了，飞得越高也就跌得越惨，周天突然就重病缠身了。
这病来得奇怪，细细说来症状也是稀奇古怪，凡是人身上能出现毛病的地方他几乎都感受到过不舒服。
眼目耳鼻、四肢大脑、五脏六腑，或痛或痒，时寒时热，直到最终走向莫名其妙的无感和衰竭。
这五年来唯一固定的症状就是昏迷和沉睡，有时候正正经经走在路上下一秒就突然倒地不起。
沉睡的时间并不固定，最长的一次睡了一个月，虽然中间家丁们一直在喂流食，但是醒来后整个人还是饿极了，坐在桌上吃了一天的饭。
那时还很能吃当然算好事，如今却连食欲也开始下降了，还有从一开始的局部不听使唤到现在的下肢瘫痪，可以说已经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了。
气力更是一直在衰退，现今几乎在体内看不到元气，精气也只剩下了本源，潜在的善水大陆的天之骄子，当下恐怕手无缚鸡之力。
大夫们都束手无策，周天之前自己探寻体内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原本拥有的元气和精气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走了，就这么凭空消失，不知原因且无法阻止。
而且体内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周天基本丧失了对外界元气和精气的感知，也无法将它们吸收入体。
周天对他的病唯一清楚的就是沉睡的时候他一直在做梦，在梦里他好像穿越到无数的时空无数的生灵身上代替他们生活。
不对，与其说是代替，不如说是注视，因为周天只是附着在它者的视野之上，而无法改变任何事情的因果。
也曾有几次周天在梦里或是无聊或是不耐烦或者看到那视角里发生的情况太糟糕了想冲上去改变，当然，最后结果证明，他没能改变任何东西。
他无力襄助他人的命运，更无力改变自己的生活。
周天试图改变梦境的结果只是自己被弹到虚无的黑暗里去，直到在现实世界醒来。
而那黑暗里只有无边漫长的等待，亘古不变的孤独，说是那黑暗想要杀死自己都是对自己的恭维了，那黑暗根本不在意周天的死活。
此后周天只是这样静静地注视着一个又一个生活，其实有时候注视久了，他都有点搞不清现实和梦境的区别了，那梦很真实，真实到你感觉它们确实发生过，或者现在就正发生在世界的某个地方。
每次想到这周天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这怕不是死了才能有的视角吧？
再深入思考的话周天又会想到什么是活着？
究竟是在梦里看见这一个个人一件件事是活着还是在炁界躺在病榻上是活着？
而当真正回到炁界时他看着窗外的天空，他又会想：
我是为什么而活着？到底我想要过怎样的生活？我还能否过上这样的生活……
这形形色色的问题在脑海里一个一个地浮现，而这一切问题的答案周天或许清楚或许不清楚。
但最后周天虚弱的身体会不自觉地提醒他告诉他，这就是活着，活着为了活着本身，活着本身就是真相，而你身处的现实就是你生活的答案。
正当周天准备再次进行深入的思索时，周霸向管家赵虎吩咐好财货的事儿又回来了，看见周天醒来赶紧过来关心：
“天儿，你醒了？”
“嗯，醒了有一会儿了。”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不是很好。爸，我真没用，我的腿也动不了了，真对不起，五年来一直成为您沉重的负担。”
“想起小时候还和您夸下海口要光耀门楣的，现在看来是不知道哪一天就要离开您去往另一个世界了。”
“天儿！住嘴，别瞎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你这病只会存在一时。”
“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不治之症，你现今的磨难必将成为你日后高高飞起的底色，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爸爸我砸锅卖铁也会把你治好。”
“你看，我这不才给你请了造化师，快的话下个月就到，造化师可是能追寻过去、看破未来的存在！”
周天本来听到父亲前面所说还挺感动，转到周霸说的最后几句却突然笑起来了。
周天想起周霸从小就把他爷爷周玄作为反面教材教育他，告诉他这辈子都不要去接触那些怪力乱神之类的东西。
“爸，你以前不是最不相信这些吗？造化师？爷爷好像就是忙活了这个一辈子最后还疯了。”
“您总和我说造化一说虚无缥缈，还是脚踏实地方为正道。”
周霸被儿子说得一时语塞，他是来安慰周天的，他总不能说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病急乱投造化师吧。
“其实爷爷留下来的那些书我小时候都偷摸进去看过，有些看得懂的地方还觉挺有意思的，我记得好像也确实有修炼的方（法）……”
说到这里，周天的脑袋里突然像是有一道惊雷响起，他想起来了。
对呀，周天就是看了那几本有关造化学说的书之后没多久就莫名其妙得病了，元气再也无法稳固，精气再也无法汇聚，他所有的修炼也不得不终止。
“怎么了？天儿，你刚意思是说你还看出门道来了？”
周霸见周天陷入沉思赶紧询问。
“爸，爷爷留下的那些书还在吗？麻烦拿来搬到我的榻前吧，反正我行动也不方便了，没事儿就躺着再看看吧。”
“书都还在那糟老头子生前的老屋里，我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甚至是厌恶，所以我也没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