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黑暗与死亡24（1 / 2）

轰动全国的航班事件，莫婉语不可能不知道。她好不容易寻到的光，还没来得及去拥抱，就离她而去了。新闻后续公布的死亡人员名单上，莫婉语看见了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她就知道，她怎么可能化解了厄运，她后悔，后悔为什么要试着去接触刘亦澈带给她的那束光亮，是她害死了那个善良优秀的男生。

她哭了，哭得撕心裂肺，压抑多年的情绪全部化为泪水，流了一天一夜。

莫婉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睡过去的，她做了个梦，很长很长的梦。她梦见一个身穿黑金色铠甲，手持一把银色长枪的女将军，那人骑着一匹骏马踏过无数尸体在战场上奔驰。莫婉语看不清女将军梦里的脸，但看清了女将军的那双眼，充满冷彻的恨意。女将军身边，盘旋着一只乌鸦。那乌鸦与女将军配合默契，杀敌无数。莫婉语几次看见女将军差点命丧敌人刀下，又险境还生。

莫婉语觉得跟在女将军身旁的那只乌鸦，像极了小黑。

画面一转，她看见那位女将军身穿一件华美耀眼的红色喜服，手里握着的簪子正朝一个同样身穿喜服的男人胸膛插去。那个男人长得竟和刘亦澈八分相似，莫婉语急忙大声叫喊：“不要！”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随后她看女将军手里的簪子，已经狠狠刺入男人的心脏。她也看见了男人到死都一直带笑的眼。

梦境没给莫婉语思考的机会。画面一闪，她看见一身红衣的女将军浑身沾满鲜血，用一把极漂亮的长剑，肆意的屠杀着一条条鲜活的人命。那些死在女将军剑下的人，发不出任何声音，但莫婉语清晰的看见他们每个人眼里的绝望。直到女将军用剑割下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头颅，这场杀戮才停止。

梦里的莫婉语被吓得不轻。这样一个像极了魔鬼的女子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里。梦的最后，她看见那位女子穿着一身囚服，倒在一片墓地前，胸口被一把银色长枪洞穿。

“对不起。”

莫婉语听到那女子看着她身后，眼角带泪，最后的呢喃。她猛地转过身，身后站着的是她自己，肩上还有只乌鸦。莫婉语拼命挣扎，终于从梦境里醒来。醒过来的她发现自己浑身被汗水浸透，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血腥场面一直在浮现，还有她最后看见的那个她自己。

是梦吧？是梦。可是莫婉语从来没做个那么恐怖又真实的梦，她下意识想和乌鸦诉说，就在张开嘴的瞬间，她才想起，自己唯一的朋友乌鸦没有任何预兆的消失了。这一次的失去，比被家人抛弃时还要痛。莫婉语捂住心脏，疼到要窒息的感觉袭卷全身，眼泪又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莫婉语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不吃不喝已经三天了。福利院院长眉头紧锁，她可不希望自己院里出什么人命。打扮时髦的院长正想去敲莫婉语的房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莫婉语那张颓废又苍白的脸印入院长眼帘，吓得她一激灵。本能想破口大骂的院长，似乎想到了什么，到嗓子眼的话又给生生咽了回去，她叹了口气，摇摇头走开了。

莫婉语自己到厨房找吃的，电饭煲里温着一锅粥。莫婉语用碗盛了一碗，自顾自地低头吃着，吃完一碗又一碗，直到电饭煲里干干净净，一粒米也没剩，她才像吃饱了，又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锁上了门。

房间里没开灯，窗帘也拉得死死的，一丝光亮都照不进来，就像那颗再度被黑暗笼罩的莫婉语的心。

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又开始了。一同开始的还有那每日都在重复着的关于女将军的梦境。

生为一只乌鸦，它被赋予黑暗与死亡的象征。它们这一族类，目睹了太多人性的黑暗，也见证了无数鲜活生命的消亡。它习惯了黑暗和死亡。直到那天那个在大雨里长跪不起的瘦弱身影出现在它眼前，像颗绿色的种子，栽进了它的世界里。它感到好奇，对那个女子命运的好奇以及对她死后腐肉味道的好奇。它毅然决定脱离族类，跟着她。

它目睹了女子的成长。从一介弱小女流到万人敬仰的女将军，她杀伐果断亦头脑精明。它看着她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似乎她本来就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渐渐的它愿意和她一起在离死亡最近的战场上并肩作战，它把她当作自己最要好的伙伴，尽全力去护着她。

每一场战争结束的夜晚，女将军都会和它在火堆旁坐着说上几句话。女将军说：

“我虽然不知道你这只乌鸦为什么跟着我，但我早就在心里把你做成一个人，一个对我来说重要的人。”

“你应该是自由的。你去过很多地方吧？如今是为了我才留在这吃人的战场上。若有一天，我死了，你就代我好好看看以后的山河，若我有幸活下来，那便与你一起去，那些风景定是很美的。”

当那个名叫瓜尔扎的蛮族人死在女将军银色长枪下时，它由衷地替她感到高兴，她报仇了了。它也替自己高兴，那她曾经和它说的那些话，终于可以去实现了。可事与愿违。它再次看到了人性的黑暗，他们为了权力不惜一切，阴险狡诈，陷害族人，杀害同胞。这种事，它见过太多太多，可是这一次，它感受到了自己小小胸腔里传来的愤怒，那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情绪。它想杀了那人心黑暗的家伙，可是它做不到。它只是一只刚开了灵智的乌鸦。

但它知道，那个女子，一定会亲自杀了那个人。可它没想到，仇恨在她心里埋得太深太深，深得让她失去了理智，成了一个杀人魔。那一夜，它看见一身红衣手握长剑的她，像极了地府里的恶鬼。它想阻止，可它还是做不到。八十三条鲜活的人命，全部葬送她手。那是多大的罪孽啊。

大牢里，它来看望入狱的女将军。这次它没在她眼里看到之前那浓烈的恨意，只有死水一般的平静。这次她靠在墙上与它说话：

“我这一生，注定是无缘看遍山河大海，秀丽风光。还好未与你做约定，不然我不就成了失信之人。”

“我从未后悔我做的每个决定。你不必为我感到难过，如今我已死而无憾。”

“你走吧，飞得远远的，离开这里。”

它飞走了，离开了大牢，离开了京城。它朝自己的族群领地飞去。它想去求救，想求求族长在女将军流放的路上救走她。可是族长拒绝了它的请求，族长说：

“孩子，生死由命。我们妖族不能擅自干涉人类的命运，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的。”

当它决定自己堵上性命去救女将军的时候，她死了，死在她自己那把银色长枪之下。那个一生坎坷，却爱恨分明，威风凛凛的女将军，选择亲手了结自己的一生。它看着她那渐渐失去生命特征的双眼，哇哇哇的哭着。那一刻，它非常讨厌弱小的自己。如果，它能强些更强些，那她的仇，就是它去替她报。它愿意为了她触犯禁忌，它愿意为了她放弃生命。可是老天没给它这个机会。

失去了女将军，它觉得即便是看遍全天下的风景也毫无意义，它决定回到族群，跟随族里法力最强的族长潜心修行。它要变强，也许有一天它还会再遇见她。那时它必须要有足以保护她的能力。

它的天赋并不高，但是它非常努力。漫长又艰辛的修行岁月里，一股执念支撑着它前行。十年，百年，千年…终于，它成为了它们这一族最强的存在。它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墨羽。

它变强了。不在是那个什么事都做不了的它，而是名满妖界的他。

他厌恶了黑暗，看腻了死亡。偏偏这是他天生就背负的使命，像一块越挣扎陷得越深的藻泽地。若不是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去做，那他估计早就隐退世间了吧。

可是他要等的人儿啊，还在万世中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