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见春台（六）（2 / 2）

“是……巧合吧？”毕竟自己这是断章取义，凑巧拼出来这么些句子的。

可是一旦知道这些事情，木木就很难不去联想。

盛明之前跟木木讲过大齐的历史，所以木木知道如今的大齐国君如何御驾亲征，如何英明神武，但大齐长期以来的分封传统让整个国家被划分成了好几个藩国，由藩王管理自己那片土地，西南这边就由秦王负责。

只是这个制度积弊久矣，很多地方的百姓除了当地藩王之外，甚至不知道大齐的皇帝，只知道自己是某国人，不明白自己同样是大齐子民。

就像之前的木木，而木木这样的人绝不在少数，若是每个藩国的人都是这样的，那大齐就会陷入内政危机了。

然而大齐皇帝也不能擅自干涉藩国事务，就一直这么僵持下来。

“先生，藩王是什么？”木木第一次听这样的事，不免好奇发问。

“藩王要么是当今陛下的叔伯兄弟，要么是一些有从龙之功的功臣。”

“从龙之功又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帮助陛下成为皇帝的人。”

“哦……”之后的话题又成了盛明的成语讲授课，两人没再继续说藩国的事。

可现在看来，盛明一定是这段时间知道了什么，自己眼疾未愈，才会想通过她传达什么消息，又担心被人发现，只好通过这么迂回的方式传信。

只是木木不明白，她又能做什么呢？她不认识字，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只是南池村的山林，也没什么见识，盛明就不怕自己把他的消息告诉别人吗？

不过要用这么隐蔽的方式传递的消息，木木估计也不会简单到哪儿去，那么盛明又为什么要传递出去？要传给什么人？或者说，盛明是什么人呢？

“我要不要去问他？”木木很纠结，现在先生没有跟她透露任何事情，这么贸然去问，会不会无意间破坏他的计划？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需要思考除了子曰诗云之外的东西，而且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盛明发现了什么事……他一直没离开过南池村，难道是和村子有关吗？

或许是天生敏感的人真的能从各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中预感到某些事情的发生，能够抓住机会的人一跃成龙；而往往这样敏感的人，总是忧思过度，或许随着阅历的增加，他们能筛分出不必要的忧虑，但是木木不行。

此时这个少女蓦地意识到，盛明这样一个公子哥儿，完全没有必要在这里教一个乡野少女读书写字。

少思虑，多休养，他的伤好得更快，他就能早点离开这里了；就算他是为了打发时间，也大可不必做到现在这样的程度，难不成他盛明像书里的圣人一样，是普天之下最善心肠的人，见不得人受苦？

木木可不敢认，她一直不信如今还能有圣人。

无怪乎说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当木木内心世界分崩离析，纠结万分时，盛明在刘村长家见到了刘计的大哥，刘玉。

“幸会，多有叨扰。”

刘玉这是第一次见到盛明，见此人未及弱冠之龄，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一对剑眉浑如刷漆，一双眼此刻迷蒙的像是罩了层雾却丝毫不显懵懂，反而平添一丝仙气。身上的衣物皆是最普通的粗布麻衣，然而在他身上气韵自成，和他们这些乡下人家不同，倒真是像刘玉平日见到的那些达官贵人一样，果然是富家子弟才能养出来的人儿。

“哪有哪有，听我爹说您还教刘计读书呢……倒是谢谢您了。”

刘玉端详着盛明的眼睛，见他的眼睛还是不太清明的样子，开口问道：“公子的眼睛现在如何了？”

“勉强事物的程度吧。”盛明拱拱手，朝刘玉行礼，“在下听说您带了伤药要给我，十分感激。”

刘玉此人在外几年闯荡，也见识过泼天富贵，不自觉就会学着那些金枝玉叶的贵人的言行举止，陡然和粗犷的村里人相遇很是不习惯，如今见到盛明，居然倒是倍感亲切，与之交谈甚欢，一股脑的就差把当时第一次见到秦王是如何激动到走错路的经过详细描述了。

盛明一边感叹着普通百姓果然还是淳朴，一边听到刘玉说起秦王又忧心忡忡，照理来说，藩王不会理会国内商会的事务，秦王却召集了整个藩国的这些商会举办宴会，必是有大事，可是他们却没有听说过任何风吹草动。

瞒得这么厉害……肯定有猫腻！如果不是商会内部出了事，那么问题肯定处在货物身上……这些商会究竟在运什么东西去卖？又是运到何方？

可惜刘玉在商会里地位并不高，只是负责管理一下来往商队的登记，没有深入接触过这些事。

“就是往各地运商货啊，运的东西我是不太清楚，不过，我倒是经常看到有运往天竺、暹罗的商队，这些也只是平平无奇罢。但是我听说啊，往淮南方向的那几只商队后来会登上漕船走水路，据说那漕船气派极了，大的能吞下400石！我还从来没坐过漕船，下月中我们会长说能带着我一起去淮南，肯定能好好过把瘾……”

刘计没见过漕船，听到自家大哥的描述不禁心向往之，缠着问了许多细节，盛明此时不用分心应答，也乐得清闲，低头沉思起来。

各地商队在大齐境内向来是能自由通行的，走陆路或是水路都不会有阻碍，但是运往境外……

盛明可不记得在西南境内开设了关市*与外国贸易。

大齐开国战役只与西域达成了协议，开设互市关口，在东南面依旧保留着前朝留下的通商口岸，一直是由淮南平王乔安负责。

秦王……他私自与外国商贸，目的是囤积金银吗……蓄金银以养兵，某些人可能已经不再安于当一方藩属国了。

他当初听说南池村种满藕宾就在怀疑，秦王应该是在用藕宾提炼乌香*，但具体量有多少……盛明无法给出具体数额，但情况不容乐观。

不过听刘玉这话，至慢下月中他便要走了，到时候或许能让刘玉捎带上自己。

当初他教木木识字，本来也是希望借她之手暗中将消息递给彭水县里他安排的人，由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去接触，被秦王察觉到的概率很小。

看如今这样，应该是不用了，他的眼睛已经好得差不多，下月就跟着刘玉一起走，也免得牵连木木，毕竟万一被发现可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