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自疑己身(上)(1 / 2)

顾青裳跟着彭天从的队伍赶往衡山驰援,彭天从留在铜仁整队待发,派手下统领游文豹同她星夜奔赴衡山通传李玄燹。

一进入湘地便听说祁东、祁阳两地战况惨烈,点苍快速攻占冷水滩后,在两地遭遇强硬抵抗,祁东一度失陷,好不容易才在副掌蓝胜青猛攻下重新夺回。

随着战局僵持大半年,阵亡的各派要人越来越多,多半是顾青裳陌生的名字,但也不乏曾有耳闻甚至熟知的长辈。

抵达衡山后,顾青裳领着游文豹拜见师父,未入大殿,先见着个胖大身影。副掌门阮崎峰前来迎接,见了顾青裳大为欣喜,道:“掌门正在议事,稍候片刻。”又夸奖道,“这回你当真立大功啦!”

顾青裳道:“是青城的谢先生运筹帷幄,我不过协助而已。”

游文豹是个聪明机警的,帮腔道:“顾姑娘随军出征,自汉水突袭汉中,尤其金州一战枭取敌首,建了不少军功。”

阮崎峰道:“我知道,青城送来的书信上写了。”又对顾青裳道,“以为你不过是去求援,没想你竟冒险跟着北上打了一场大胜仗,当真让师叔伯刮目相看。”

顾青裳被夸得不好意思,谦虚道:“众位师叔伯抵抗强敌才是艰难。”

阮崎峰叹道:“祁东差点失守,点苍险些打到衡阳来,青城能尽速击退华山来援无异雪中送炭。青裳,祁东之危若能解,伱当居首功。”

顾青裳关心战事,问道:“长萨那边怎样?”

“少林援军来得及时,不过徐放歌打得挺狠,才几个月就死伤惨重。”

顾青裳很是担忧,又问道:“丁师弟与赵师弟呢?”

她问的是丁良机与赵奕里。丁良机小她三岁,赵奕里小她四岁,聪颖机敏,学武快,天分极高,与她同为李玄燹亲传弟子。

阮崎峰道:“掌门把他们叫去旁听军议了。”

顾青裳心想:“能在师父身旁聆听军议,肯定获益良多。”不禁也想等师父传召,听师父教诲。

没一会,赵奕里走出,顾青裳喊道:“赵师弟!”

赵奕里上前问安:“大师姐好。”又道,“师父有命,让我请游统领入内商议。”

顾青裳正要跟游文豹同入,赵奕里拦着她道:“大师姐,师父只请了游统领。”

顾青裳一愣:“我不能进去吗?”

赵奕里道:“师父没传唤的都不能进去。”

顾青裳道:“莫非师父不知道我回来?劳烦师弟跟师父说一声。”

赵奕里道:“师父知道师姐回来了,只是正在军议,还不知要多久,师姐还是先回去等师父传召吧,免得白等。”

阮崎峰有些尴尬,对赵奕里道:“你先进去,掌门还在等你。”

赵奕里行礼告退,阮崎峰安慰顾青裳道:“掌门或许另有要务单独吩咐,才没让你进去。你在紫云殿等传唤,太晚便先回房歇息,或者书院就在山脚下,派人传唤也快。”

顾青裳道:“我在紫云殿等师父。”

紫云殿是衡山公办处,三位副掌门与各总堂均在此公办,顾青裳作为李玄燹贴身随从,在紫云殿也有座次。她来到紫云殿,同门见她都很殷勤,人人都赞她了不起,顾青裳只是微笑,心里却不踏实。

她等了两个时辰,直到将近黄昏才有人来问:“顾师姐还在吗?”

顾青裳认出是掌门身边的通传弟子,忙起身道:“在。”

那弟子道:“掌门要见顾师姐,请随我来。”

顾青裳忙跟去,进了李玄燹书房,见阮崎峰也在,恭敬问安。

只听李玄燹道:“听说你在紫云殿等我,离开几月,怎不先回书院看看?”

顾青裳恭敬道:“弟子怕师父有事要问,不敢擅离。”

李玄燹道:“该问的都已向青城使者问过,你既回来,就去助茅副掌督办粮草,送往祁东长沙两地。”

顾青裳忙道:“师父,我想上战场,我能领军!”

李玄燹道:“运粮也是战场,至关紧要,不可轻忽。”

顾青裳道:“我在青城军中呆了几个月,对青城的将领规矩都熟悉,师父……”

李玄燹摇头:“这些事蓝副掌会做,你去帮茅副掌。”

顾青裳立下大功而回,不仅没有褒奖,反觉遭到冷落,心里委屈,口头仍恭敬道:“是。”

李玄燹道:“你随青城出战,师父一直很担心你,见你平安回来,这才安心。你跟着茅副掌办事需机敏些,别意气用事。”

顾青裳终于听着师父一句关心,稍觉宽慰,忙道:“弟子会小心。”

阮崎峰见顾青裳离去,心中纳闷,问李玄燹:“青裳立了大功,掌门不夸她两句就算了,她经历战阵,又与青城相熟,既有心上阵杀敌,何不让她试试?”

李玄燹道:“青裳年轻,还需磨练,前线是大事,粮道也是大事。”

阮崎峰心想,祁阳、长沙都打到家门口了,虽说粮道重要,抗敌不是更重要?而且顾青裳与青城队伍相处日久,两派联军多了她居中协调不是方便许多?他不好说什么,只道:“我瞧青裳这趟回来稳重不少,虽说磨练是好事,掌门也别对她太苛刻。”

李玄燹道:“本掌明白,你也退下吧。”

阮崎峰离去后,李玄燹独自站在窗前望着梅树,陷入沉思。

时已入夜,顾青裳回到青衣书院,元秉直见到她回来,很是欣喜。顾青裳让他别吵着孩子睡觉,元禀直见她愁眉不展,关心几句,顾青裳只推说没事,自己一人坐在廊檐下望着中庭那株梅树。

树上还挂着元宵的几盏灯笼,那还是几年前自己掏腰包买来添些年味的,就是灯油有些贵,烧一晚不值当,挂着图个喜气而已。

元禀直怕她着凉,替她取了厚衣,顾青裳推辞说要睡了,回到房里一夜辗转。

第二日,学童们见她回来,一群孩子簇拥着她,顾青裳笑逐颜开,尽扫心底郁闷。

学童们都道:“顾姑娘不在的日子里,元先生很担心呢。”

元禀直尴尬道:“顾姑娘许久没消息,不只我,先生们都担心。”

顾青裳心想,不去前线也好,要是自己有个万一,这些孩子不知该怎么办。

之后她每日上山公办,无事时就回书院照看孩子,倏忽几日过去。这天她正要出门,有人敲书院大门,竟是文敬仁,这可是书院的大金主,元禀直忙将他迎请入内。

顾青裳见了文敬仁也是讶异,上回听说他的消息还在青城,那时文敬仁为师父送信,据说他后来帮青城与华山换俘,怎地突然来到书院?

文敬仁拱手道:“我方从华山赶回,蒙掌门召见,又听着顾姑娘回来,顺路拜访。”

顾青裳讶异问道:“是师父请你来的?她找你什么事?”

文敬仁笑道:“在下还没上衡山,不知掌门有何事。”他从怀中取出银票,道,“在下在华山与青城之间赚得些微薄利润,念及是顾姑娘帮忙才能在湘地落户,此恩不敢忘,聊表敬意。”

顾青裳顺手接过,见是张五十两银票,吃了一惊,疑道:“文公子莫不是有事要我帮忙?”

文敬仁仍是一团和气,笑道:“没有的事。在下说过,舍弟也曾是塾师,知道顾姑娘照顾孤儿不容易。”

顾青裳心想,他既然能见着师父,有什么不好向师父开口,却要请托自己?只怕所求不是正经事。但书院维持困难,文敬仁每个月捐给书院五两银子方才应付得过,现今衡山战乱,粮价飙升,书院更难经营,这笔钱来得太及时。

她知道许多富商惯于勾结,上下合谋营利,作为掌门大弟子,她也遇过巴结,素以为耻,因此即便苦苦支撑书院也从不收取分外之利,要是收了这钱,只怕越陷越深,于是道:“文公子真要接济书院,顾某便代学童们谢过厚赠,若有他求,找我两位师弟可能更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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