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佛前长明(下)(1 / 2)

觉见与明不详相对而坐。

“觉观已告老,我会提拔觉闻为观音院首座,如此一来,四院中有三院首座是俗僧,觉空会相信贫僧真有心改革。”觉见说道,“新任的了武住持是觉如的六弟子,在了字辈中武功属上乘。”

觉见接着道:“觉寂是觉空的左右手,跟了觉空二十余年,说服他恐打草惊蛇。地藏院三名了字辈僧人都是俗僧,但不足为患,只要觉闻倒戈,就能去觉空一臂。”他顿了顿,问明不详,“觉闻可信吗?”

明不详摇头:“觉闻太师伯的想法不好揣度,方丈不宜将他当成自己人。”

觉见点头:“最后还有了平,比起地藏院三僧,这人比较麻烦。不过要对付他不难,他家人在晋地作威作福,犯了不少事。”

“觉观太师伯说,了平师伯的亲人犯事都是觉寂住持为他压下,了平师伯不敢违逆觉空首座,弟子建议让觉空首座自行处理即可。”

觉见点点头:“依你。驰援衡山调集了两万人马,几乎都是俗僧,只需斩除觉空,便能控制河南一带,其余可传檄而定。”

他心中早有计划,这事早在去年明不详来见他,献上以魔灭魔之策时便定下,只要让俗僧相信觉空的死不会影响他们的地位,就能安抚俗僧之心,再慢慢将四院八堂牢牢巩固在正僧手上,缓步驱除俗僧。

想要灭魔,就得先伪装成魔的同伴。

广开妓院,允许俗僧家眷探访,甚至废除非僧不可入堂这条规矩全是因此。时至今日,他在俗僧间声望日隆,时机已到,明不详的来到更是天意,于是觉见缓和觉空的猜忌,让觉闻辞去观音院首座之位,使觉空放下戒心,专注在如何让少林与佛分治这件事上。这是个大改革,将权力中心从少林寺迁移非三五年不能成功,他相信这足以让觉空殚精竭虑,不至于分心怀疑。

对觉见而言,目前一切还在掌控之中。最重要的是动手时机,迟则生变,自是越早越好,但并不容易。他不了解觉空的底蕴,但他知道觉空武功之高绝对是少林第一。

“几时才是动手良机?”觉见询问明不详的意见。

“过年时,寺中俗家弟子大多会出寺,元宵以前是第一个机会。”明不详回答,“但那之前不能提早泄露,三位太师伯不善于隐瞒事情,事泄则败。”

觉见陷入沉思,距离过年只剩不到一个月,太仓促了,尤其文殊院三僧不知自己筹划,目前与他共谋的唯有窝里刀觉观一人而已。觉见道:“只怕太过匆忙,贫僧且看情况而定。这期间你藏身慈光塔终究不是办法,贫僧找个机会让你入寺,不用躲躲藏藏。”

明不详恭敬答道:“弟子会挑个适当时机回寺。”

明不详来到少林已近半个月。他先抵达佛都,虽然潜入少林于他不难,但少林寺里太多人认得他,而且那头长发无疑会暴露身份,少林也不像昆仑宫有机关密室可以躲藏,他在少室山上藏身半个月,才趁觉观离开少林寺时与之会面。

觉观对明不详隐匿形迹很讶异,只道他是躲避通缉。明不详说希望进少林寺见觉见方丈,这把窝里刀知道方丈对这年轻弟子极为看重,甚而知道觉见这两年种种举措皆受明不详启发,于是用马车偷偷将明不详运进少林,以他身份掩护明不详进入少林不难。

觉见见着明不详,又喜又忧,斥责明不详刺杀臭狼太莽撞,葬送大好前程。彭千麒是丐帮江西总舵,即便少林想为明不详善后也难。他对明不详说:“佛法度化众生是救千万人,杀奸除恶不过匹夫之勇,所救不过十余人,不能以有用之身行此无用之举。”

明不详回答:“弟子不杀人,出手是为救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李景风是义士。”

觉见听他说是为救人,脾气登时缓了。明不详虽背着通缉,但在少林境内,自己能护持,恰好自己要对付觉空,于是留下明不详商议大事。寺内以慈光塔守卫最为宽松,每日只有一早洒扫弟子会经过,那时明不详可藏身塔顶夹层,其余时候大可随意进出。

然而觉见没等到机会。诚如明不详所料,除夕之前,俗家弟子告假者众,但一场大雪令河南道路堵塞,派往衡山驰援的粮道受阻。兹事体大,觉空二十八日晚便亲往视察,一去七天,初六方回,觉见本就认为太急,索性缓下。

比起过年,他心中有个更好的机会,过年从不是少林辖内最大的庆典,佛诞才是。

觉见等着,明不详也等着,他们还需上百天的等待。

在那之前,天下却是瞬息万变。

昆仑九十一年,正月十五,元宵。

由于南边正在用兵,沈玉倾下令缩减开支,青城之内今年不办灯会,一切从简,但依循往例,十四日晚到十六日一连三夜无宵禁,民间依然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虽然没有灯会,沈未辰玩心大起,拉着众人一齐放天灯。

“抓紧了,先飞走的算输!”沈未辰喊着,手里捏着一只天灯,刚点上火,鼓盈饱涨。

沈玉倾、谢孤白、李景风、朱门殇和阿茅的天灯依次亮起,六人各自捏着灯缘,灯上写着姓名,沈玉倾还写了国泰民安天下太平之类的祈语。

沈未辰笑道:“数到三,一起放,看谁的先被吹走就算输!”

朱门殇道:“不打赌,输赢有什么意思!”

李景风道:“朱大夫别老想着赌,十赌九输!”

沈玉倾见手中天灯将要飞起,于是道:“我开始数了!一、二、三,放!”

六人同时放手,六只天灯自钧天殿前校场冉冉升起。阿茅是第一次放天灯,不由得盯着自己那只看得入神,只望它越飞越高。

众人都抬头仰望,朱门殇道:“景风伱眼力好,这场比赛你得作公道,可别偏私。”

沈未辰笑道:“景风又不是朱大夫,定然公正!”

朱门殇闷哼一声:“那可不一定。”

只见六只天灯飘到半空,沈玉倾与谢孤白的两盏靠得极近,飞得最高,沈未辰的跟在后面,只差一个灯顶,之后是李景风与朱门殇的,阿茅的最是落后。阿茅气得想骂娘,李景风道:“不急,先飞高就早些不见,你这是胜算最大的。”

沈玉倾笑道:“三弟是咒我跟大哥输吗?”

沈未辰笑道:“哥哥莫得意,说不定妹妹后来居上。”

话犹未毕,沈未辰那只天灯许是靠沈玉倾的太近,忽地烧了起来,沈未辰惊呼一声,那灯笼不一会便尽成灰烬,也不知坠去哪里。

沈未辰丧气道:“怎地是我最先输了……”

李景风见她难过,笑道:“我这只让给小妹,方才烧的就当是我的,输也算我输。”

朱门殇道:“刚才还说公正,这就赖皮了?”

李景风摇头:“我是自愿的,不算赖皮。”

沈未辰挽着李景风手臂,下巴微仰,得意洋洋:“朱大夫别眼红,你那灯快飞走啦!”

朱门殇翻了个白眼,抬头望向天空,五盏灯只余火光。他问阿茅:“哪只是我的?”

阿茅道:“右边那个。”

谢孤白那盏天灯突然大放光明,随即消失,朱门殇忙问:“怎么回事?”

李景风道:“大哥的灯自己烧起来了。”

朱门殇对谢孤白笑道:“满肚子坏点子,报应来了。”谢孤白微笑不语。

此时天空中只剩下四点火光,李景风那盏灯也熄灭了。李景风惋惜道:“小妹的天灯又被风吹熄啦。”

沈未辰失望道:“怎么还是输了。”

朱门殇笑道:“你不是鸿福齐天吗,怎么还输给我?”

李景风笑道:“我这辈子的运气早用完啦。”

朱门殇挑眉:“你又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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