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棋开得胜(上)(1 / 2)

谢云襟接受金夫子的道歉,一来事已发生,无可挽回,二来他需要金夫子照顾,三来,他终究对金夫子有极深的情感。

他的条件是希望金夫子能向胡根亲王求情,让祭司院网开一面允许他考试。

“入祭司院是我唯一能干的活。”谢云襟道,“我当上大祭,甚至主祭,都是给爹长脸。”他极力安抚金夫子,“如果……万一我当上了萨司呢?爹你就是萨司的父亲,我们就是关外的王。”

“难道爹觉得我没本事?”

金夫子被哄得晕乎乎,仍叹了口气:“不可能,亚里恩宫跟祭司院没这么和睦,他们不会帮祭司院的人,你进了祭司院,他们还得不高兴。”

谢云襟相信这理由,胡根亲王的父亲古烈,前任亚里恩,就是企图反抗古尔萨司而被流放,最后只能自杀。亚里恩宫所有亲王包括亚里恩,对祭司院都又敬又怕,还带着一点忌惮。

他要另想办法,时间不多了,剩下不到两个月……祭司院里很多人有资格写推荐信,但他一个都不认得。

要认得,他要尽快让有权势的人认得自己,最好能引来祭司院注意。

第二天他径自来到祭司院,将那封推荐信送出。他心存侥幸,但遭到严词拒绝,任何拆封过的推荐信都失去效力。他们让谢云襟回去找推荐人,但瓦拉小祭已经不在了。

谢云襟开始在街上散步,往城里最繁华的地方走,那里更容易遇见贵族与高等祭司。试图攀谈是不可能的,大部分贵族身边都有护卫,以他穿着连靠近都难。

巴都里贩卖名贵物品的店家连店门都不会让他进去。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越发窘迫,忍不住找了个贵妇攀谈,想博取同情。贵妇惊叫一声,他被卫士驱赶,踢倒在地,白疼了胸口屁股。

正丧志时,他见着一辆熟悉的大马车,银顶红纹车厢。他认得这马车曾出现在胡根亲王的巷子前,能搭这马车的人身份绝对不低。

马车停在一家杂品店前,车上走下一名少年。萨族人多老成,十一二岁的孩子往往看着像十五六,谢云襟分辨不出他的年纪。只见他走入杂品店中,一头棕发修饰得整齐,鼻子高挺,颇为俊秀。

谢云襟决定等,站在街角处等了许久,少年身后跟着护卫端着个木盒走出,谢云襟走上前去瞧清。

那是个精致的木盒。等马车离去,谢云襟问店家方才那名少爷是谁,买了什么,店家疑惑他为何询问,谢云襟推说好奇。

店家拒绝透露少年贵族身份,只说那是盒玉制象棋,关内的玩意,很多人爱玩,尤其贵族跟萨司们喜欢各种棋戏跟双陆。

店家介绍道:“只有贵族才玩得好,因为他们都很聪明。”

谢云襟眼睛一亮。

他擅长博弈,那是他在鬼谷殿的十四年中少数的娱乐,也是父亲来时能跟父亲玩的游戏之一。为了赢过父亲,他可花了不少苦工钻研,虽然对弈对象只有父亲与金夫子,但他对自己极有信心。

奈布巴都街道上偶尔可见有人摆残局,谢云襟熟读那些残谱,知道无论选黑选红都是和,那就是个骗局,没有人可以从骗子手上赢钱。

他得换个手段。

他让金夫子买了盒象棋,手工品,不便宜,但金夫子作为卡勒的首席侍卫,这点钱还是有的。他在通往胡根亲王宫的路上摆了个摊子,立招牌请人对弈,赢一局就能从他手上赢得十枚铜钱,输了也不用付费。

这法子一开始有效,赢有钱,输也不用付出什么,摊前围满好奇的人。问题很快就来,一上午他只跟三个人下过棋,他落子很快,但对方实在太慢。有人问他:“怎么你没准备沙漏?”他这才知道在奈布巴都,棋手正式对弈要用沙漏计时。

第二天他弄来沙漏,就快多了,一早上连赢十盘,但没什么用,无法引人注意,因为奖品便宜,而且输家不用付出代价,引来的多半是庸手,他得定个门槛。

第三日起,与他下一盘棋得付十枚铜钱,赢一盘则能拿走一张生羊皮。果然,敢于挑战的人少了,对手强悍多了,多半是付得起十文的老头,虽然老,都身经百战,谁都知道年轻人别去挑战树荫下下棋的老头子,得被杀得丢盔弃甲。

谢云襟还是轻易取胜,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棋艺如此精湛。

丰厚的奖励让消息散播出去,谢云襟希望那个人会经过,找自己下盘棋,但在那个人来之前,街边摆摊玩残谱的棋手已经来了,这些人棋力更高一筹,谢云襟要取胜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意外的收获是他赚了不少钱,算是第一次靠自己挣到钱,金夫子的同僚都说伱儿子找着活了。有人嫌弃久等,谢云襟想要张扬,就要他带棋盘来,一次最多与三人同弈。

一名输了棋的老人忿忿不平:“比大棋我就不会输了。”

大棋指的是围棋,谢云襟正求之不得:“您明天带棋盘来,我跟您下一盘。”

一边下象棋,一边下围棋,消息终于在奈布巴都口耳相传,说胡根亲王宫巷子外有个神童,无论大棋象棋,已经接连十天不败。

但他想见的人依然没来,或许那名少年贵族只是贪玩,并不沉迷于下棋。但还有个机会,只要他马车经过,还是有可能因此驻足,或许就有机会与他攀谈。

他也没更好的办法了。

第十一天中午,来了个壮汉,虽然衣服如同寻常百姓,但身上虬结的肌肉跟神情可以看出他学过功夫,应该是保镖护院之类。

“我家主人想跟您下棋。”壮汉道,“但他不方便来,想请您过去。”他掏出一小锭银两,约莫三两重,引得围观人侧目。

谢云襟猜测这人的主人非富即贵,于是问:“是大棋还是象棋?”

“您选,两盘一起也行。”那壮汉道。

“那就一起吧。”谢云襟道,“我在这摆下棋盘,隔空对弈,也不耽误跟其他人下棋。”

壮汉道:“我建议您还是专注些好,对我家主人也尊重些。”

谢云襟没有拒绝,收拾了棋具起身,他非常需要依附权贵。围观的人见无棋可看,不由得叹气,纷纷散去。

谢云襟被安排上一辆马车,载往祭司院附近一间很普通的屋子。他有些失望,这么普通的小屋并不是富贵人家的居所。

“请进。”壮汉招呼他进入。

屋里只有两个棋盘,一个围棋,一个象棋,没有其他人跟家具,这屋子空得不像有人住。

壮汉指了指棋盘:“您先请。”

谢云襟觉得古怪:“你家主人呢?”

“主人不会过来。您下棋,我去听主人吩咐,回来应子,就这么隔空下棋。”

这又让谢云襟燃起希望,对方如此神秘,定然大有来头,不出面说不定是怕输了丢脸。他于是道:“我猜你家主人定是大有来头的人,我若赢了,有个不情之请。”

“我希望能见你家主人一面。”

他想,如果这人是亚里恩一派的贵族,直接要求对方让自己进入祭司院可能会被拒绝,他需要深谈,说服,甚至条件交换。

距离夏至只有二十天,他很急,也就是在这时候,他领悟出一个道理。

越焦急的时候,越要放缓步调,沉下心来。

壮汉没有给他保证,只催促他落子,谢云襟决定用奇兵应战,用极为偏门的九尾龟开局,又在围棋棋盘左上三三路落子。那人离开小屋,片刻后回到屋中落子,先占星位,对兵应局,看手势确实不会下棋。

谢云襟非常专注,这是他最为专注的两盘棋,赢了就有机会见到与他下棋的人。只要进入祭司院,就可以打听入关的方式,他会尽力成为火苗子,回到关内。

他还是想见父亲,问他为何这么狠心,还想见大哥,那个什么都有的大哥。

车六平五,上路六三。

对手的棋势相当温和保守,谢云襟专注回应,有点抓不住对方策略。

象棋、围棋两种棋道并无高低之分,然则围棋是子越下越多,象棋是子越下越少,象棋子分高下,围棋每子均价,象棋重协同合进,围棋重大局夺势,两者之间差异颇大。

若说围棋是大势上的角逐,象棋就是战阵上的搏杀,搏杀就要狠,要抢先。谢云襟发起抢攻,围棋那边则可稳中求胜。

他步步进逼,希望逼对方乱阵脚,正当他兑子争先时,对方忽在围棋上发起攻击,逼他不得不分心应战。

他还行,虽然对方棋力颇强,但他认为这并非不能战胜的强敌。可还没堵住对手围棋上的攻势,对方已经在象棋上发动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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