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白·part 111（1 / 2）

在一片秋意盎然的大自然里，傍晚夕阳的余晖，将整大片的花草树木都染成了金黄色。又或者说，漫天遍地的，本就开始泛黄、发红的草木树叶，与金黄色的余晖交相搭配，组成了秋天最美丽的景色。

秋夜悄悄来临的自然景象中，一栋双层的私人大木屋，古朴而不失大气，正静静地躺在那里。离大木屋不远处，还有一栋相对小一些的木屋。小木屋的窗户时不时闪烁出耀眼的光芒，秋天的夜幕总是急切地降临，光芒在这时候犹如发光的精灵般灵动跳跃。“哦！！！该死，不！！！”，一声猝不及防的嘶吼划破了这诗一般静谧的景象。接着，小木屋的门“轰”的一声被撞开，小木屋里冲出了一个人，他手里端着一个发光的球体，急匆匆地冲出了小木屋。在一阵狂奔过后，他跑到了附近的一个大湖边，将这个发光的球体，用尽全身力气丢进了湖里。紧接着，球体坠入的地方，湖水开始沸腾，一道光芒从湖底逐渐显现并放大，“砰！！！！！”......湖面被炸出七八米高的水柱。水柱在达到最高处后，开始四散飞溅，犹如下雨一般。“雨点”洒向了站在湖边，用手臂遮挡住头面部的男人。“雨”停之后，男人撤下手臂，这是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老男人，黑白参半的头发凌乱不堪，他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全身穿着狼狈肮脏的实验工作服，双手的耐高温手套上，手掌焦黑的部分还在冒着屡屡白烟。男人浓黑的眉毛下，那炯炯有神的眼睛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呆静无语。他并没有大起大落的情绪，反而很平静，随后左手叉腰，右手搽拭了额头上的汗水，然后转身离开。

男人走向了大木屋，来到木屋门前，抬起右脚，踩在了楼梯上，然后是左脚。就这样左脚、右脚、左脚、右脚……一步一步地抬起，木质的楼梯也被他踩出了“咿咿呀呀”的响声。他来到木屋门口，推开了门，走进了里屋。

男人摘下了隔温手套，随手丢在了地上，然后去卧室拿了几件干净的衣服，走向浴室。浴室响起了水流强劲的声音，浴室门口底部冒出了温热的水蒸气。男人享受着温热水流带给自己的释放感，水流的压力恰到好处的按压着男人的肌肤，瞬间带走了满身的疲惫感。在卧室里的衣架上，挂着一张套着皮套的工作证，透明塑料膜里的证件显示：希莱博尔顿州立大学；姓名：Jose.Lee；科系：物理系；职位：教授。

Jose（以下简称“约瑟”）洗完热水澡，来到楼下，打开了客厅里的音响设备，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马上就填满了布鲁斯蓝调的乐符。约瑟走到厨房区，打开冰箱，拿出了面包、火腿、鸡蛋、蔬菜，还有一瓶朗姆酒。一会儿的功夫，烤热的面包、煎熟的鸡蛋、生菜、火腿片组成的三明治，这就是他简单的晚饭。他咬了两口，咬肌运动了几下，打开了朗姆酒的瓶塞。朗姆酒在玻璃酒杯里晃悠了几下，就被灌进了约瑟的口腔中。约瑟将杯里的朗姆酒一饮而尽，他放下酒杯，炯炯有神的双眼，透过金丝边的眼睛望向窗户外，若有所思。紧接着，他端着三明治和酒瓶酒杯，来到了客厅。他在沙发上坐下，拿起茶几下方的纸和笔，在上面写写画画，一会儿写着神秘晦涩的数字符号和公式，一会儿画着莫名的线条图形......

阳光明媚的早晨，晴空万里的天幕下，一条笔直黝黑的公路贯穿俯瞰下的地面。地面上郁郁泱泱地长满了开始泛着秋黄色的草叶树木，这是典型的欧洲城乡风景。一辆老式汽车，在这片林间公路稳直行驶。汽车里播放着调频电台选播的摇滚乐，在朦胧的清晨，是应该需要摇滚乐来提振一下精神和士气，以开启新一天的工作。约瑟手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的道路，边听歌曲边摇头晃脑，是不是还被乡间道路的花鸟草木吸引，瞧瞧望望。

“女士们，先生们，各位早上好。”，收音机里的音乐停止了播放，取而代之的，是晨间新闻播音员的声音。约瑟对这些有的没的的新闻向来毫无兴趣，他正准备伸出手，换一个频道。就在此时，女播音员的声音让约瑟的伸出的手停了下来，阻止他的，不是女播音员优美的声线，而是新闻的内容：“据悉，位于欧洲，世界最大的微观粒子对撞机实验室，将与本国各大知名院校签定合作备忘录。通过联合欧洲顶尖物理学、数学等方面的人才资源，共同探索微观粒子世界这个‘上帝领域’......”听到这，约瑟不再东张西望，眼神恢复坚毅，两边的眉头开始向眉心中间拥挤。他深吸一口气，大踩油门，径直向前加速行驶......

希莱博尔顿州立大学，位于新克利州勃康明市。研究领域包括天体物理与宇宙学；凝聚态物理；生物物理；原子物理；广义相对论；原子核物理；粒子物理；量子领域。凝聚态物理的研究包括薄膜，量子输运等。

校园环境优美，植被覆盖，分布茂密，时不时可偶见松鼠、燕雀、鹿、天鹅和浣熊等野生动物，还有湖泊，树木和小溪。此季正值秋天，校园被红叶黄叶覆盖，此情此景，如画如幻。

大学几乎所有主校园的建筑物都以哥特式风格的建筑为主题。主楼上闪闪发光的金色圆顶和新哥特式大教堂，让校园充满了神圣和威严。大中央广场铺满红砖，神圣而庄严。正对广场的图书馆，也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所有的拱门上，都镶嵌着惟妙惟肖的人物雕塑，房檐、门柱、窗边上都雕有独特而鲜明的艺术纹路。当你站在主楼，望向大广场的中央，就会看到一座圆形的大型喷泉，水流如注，晶莹圣洁。大广场连接的校道两边，整整齐齐地种满了樱花树，一到樱花盛开的季节，樱花瓣便乘风飘散，漫天飞舞，铺满校道，香味弥漫，一切美轮美奂。莘莘学子们，在这样优雅，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校园里，在自习室学习、在草坪上看书、在校道上三三两两来去......

在校园的一隅，坐落着一栋依旧哥特式的高层建筑。顺着大理石的走楼梯上去，进入到建筑内部，就可以听到隐隐约约的声音。建筑内部平均分布着宽敞的房间，每个房间的门梁上分别写着：101、102、103、104......房间里，摆放着桌椅，正前方是黑板和讲台。

306，宽敞的阶梯教室里，一位教授，戴着金丝眼镜，手拿粉笔，站在讲台，在黑板上“滴滴答答”地写写画画。黑板上的内容，有文字，有图形，有公式。讲台下方的学生们，一个个都在认真观看，仔细做着笔记，没有一人打瞌睡、闲聊天、分心其它。

约瑟教授在黑板上写完，转过身面对同学们，说到：“同学们，我们知道，维度，是指数学中独立参数的数目。在物理学和哲学的领域范畴之内，意味着独立的时空坐标的数目。0维是一个无限小的点，没有长、宽、高，无质量、无体积、无大小。1维是一条两头反向无限延长的直线，有且仅有长度。2维是一个平面，是由长度和宽度或曲线相交组成面积。3维是2维加上高度组成空间体积。4维时空，是指3维空间加1个维:时间。4维分为时间上和空间上的4维，广泛认为的4维通常是指关于物体在时间线上的所有形式的运动位移。4维准确来说有两种。第一，就是刚才提到的，4维时空，3维空间加时间。第二，4维空间，只指4个维度的空间。4维几何体的运动可以产生5维现象”

“对不起，教授~”，一位学生举起手，打断了约瑟的讲话：“如果空间的起点，是由没有长、宽、高，无质量、无体积、无大小的点组成，那么我们所定义的这一切，到底是宇宙客观真实存在的东西，还是我们人类为了方便自己理解而主观制定的一套‘标尺’？它并不存在，是因为有了人类它才‘存在’？”周围的同学们都看着发问的学生，有的面露惊讶，有的点头赞许、有的眼神茫然、有的低声议论......

约瑟看着面前发问的学生，咽了咽口水，眼神惊滞。约瑟迟疑了一会，微微低头，然后整理了一下身姿，说：“好，非常好。克劳德同学提出了一个对人类物理学，甚至是人类所有学科根基性的质疑。”

约瑟推了推金丝眼镜，接着说:“关于这个问题，我想举一个十分极端且经典的例子:时间。时间是否真的存在？一般来说，空间是客观存在的因素，这个非常容易理解，因为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各种物体在空间中的位置和移动。但时间这个因素就不那么容易被理解了，因为它看不见摸不着，我们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存在，只能通过测量记录仪器，也就是钟表来判断时间的流动。但是，我们可以反向思考，假设时间真的不存在，那我们该用什么办法来定义时间产生的这种变化呢？答案是没有！没有时间，苹果不可能腐烂；没有时间，汽车不可能行驶；没有时间，太阳系不可能坍缩毁灭……不仅如此，如果没有了时间，整个宇宙和存在，都将会是一团混乱！因为人类将无法衡量宇宙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同样，人类也无法去认知宇宙可能存在的终结，因为时间并不存在。而且，如果我们否定了时间的存在，那么客观存在的空间其实也不存在，因为它与时间一样，只是一个属性、参数、标准，既然时间可以没有，那空间为什么一定要有呢？我们的数学公式、物理实验，全都离不开一个重要的参数，‘T’，也就是时间。那么数学和物理，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意味着客观、存在，既然如此，为什么却又如此需要且依赖一个看似虚无缥缈的‘人类概念’——时间呢？！所以，时间并不是我们人类的错觉和臆想！即便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人类，宇宙依然会膨胀，其膨胀所需要的属性就是时间！这是不以人类的意志而转移的事实。时间是客观存在的，时间并不是虚幻抽象的概念，它是运动变化和客观存在的需要和因素，它就像物体的体积、状态、重量一样，虽然不具备实质感，但却是可以通过第三方测量记录仪器去感知的存在，是实实在存在的一种与空间相似的存在。它不知疲倦，从过去而来，穿越现在，奔向未来～”

约瑟拿起讲台上的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一行大字：时间，并不是虚无的概念！

此时，另一位学生发问:“那……约瑟教授，人类有时间的概念，而低等生物、动物、植物、石头等等所有非人类物体物质，肯定都没有时间概念。如果从另一个角度出发，客观的世界，依然需要人类得出或悟出的概念，才能被探索、理解，能按照数学模型和物理定律去运行，那么我们是不是认为其实物质客观的世界和人类主观的意识是紧密相连的？！客观并不完全客观，主观并不完全主观，客观可以影响主观，主观可以决定客观。那么‘我思故我在’，就不是完全错误的概念。就像我们人类进入了量子领域后，发现了我们用过往的认知和知识无法去理解‘量子纠缠’一样。”

又一位学生发问:“对呀，教授，物理学家波尔曾经说过：‘世界由人的意识决定。’而且在量子双缝干涉试验中，观察者的确影响了光子路径。也就是说，没人观察的时候，你永远无法知道‘薛定谔的盒子’里关着的猫还是狗，所有的结果在打开魔盒的一刹那才能确定下来。如果粒子的状态取决于我们是否在观察，那么宏观世界是否也是由主观意识所决定的呢？”

约瑟面对学生们的提问，神情越发严肃，眉头紧锁，他不仅认真地聆听着孩子们的问题，大脑里也在飞速运转着，他答道:“同学们，老师我非常的欣慰，因为你们不仅认真听讲，还具备了作为一个物理系学生最难能可贵的两项品质——质疑和思辨，我非常开心。”约瑟按捺住澎湃的心情，继续回答：“意识，在过去以自然科学开始主导的人类社会中，被认为是主观不存在的东西，以至于到现在依然如此，意识一直都是科学家们会绕开，不愿意去提及、触碰的领域。一旦科学家们承认了意识，开始研究意识，那么，既往所盖棺定论的科学大厦就会松动，甚至崩塌。但是近些年来，随着我们对于微观粒子和微观世界的探究，却出现了一些令科学疑惑，甚至开始感到毛骨悚然的东西。但科学的宗旨，是我相信我看到的东西，存在的东西，不管我是否愿意接受，我必须接受。所以，科学走向微观世界即将面临的窘境是：我很可能被我的信仰给推翻、否定......”......

正当约瑟要继续往下说的时候，教室门口响起了一阵掌声，一位与约瑟年纪相仿的中年人倚靠在门框边。他挺起身子，走向讲台，用诗人般的语气说到：“人类总是瞥见了事物的一星半点，就认为自己掌握了真理，全知全解。这是一种傲慢和自大。但是随着人类对世界和宇宙的不断探索和认知，即使是推翻过前人理论的人，他们也会被后来人所推翻。人类的认知，总是在徘徊；‘真理’，总是存在‘保质期’。曾经坚决果断舍弃的东西，总是在未来又灰溜溜地跑回被抛弃的地方，将它们捡回来继续研究。人类，应该对整个世界保持敬畏，保持相对，保持宽容，不轻易否定、抛弃、焚毁。”......

“叮铃铃铃......”就在这时，学院里响起了下课的铃声。“好，留下的问题我们下节课再讨论，下课，男孩儿女孩儿们”，约瑟回过头，对学生们说。课堂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下来，学生们稀稀松松，有说有笑地整理着课本笔记。

“约瑟，看来我‘拯救’了你。”，中年男人笑嘻嘻地对约瑟说。

约瑟苦笑到：“哈哈，非常感谢，你说的一点都没错，‘诗人’查理曼教授。这些学生的问题把我问得后背都冒汗了。除了你，我还要感谢下课铃声，呵呵~”

查理曼教授笑说：“呵呵，下一节是我的课，我刚到门口，就看到你们在讨论。我很严肃地说，你们的对话已经不是科学范畴了，还包含了哲学等等领域，非常精彩。我们这些老骨头看来也不能默守陈规，固执己见了，再不多了解些东西，恐怕都教不动这些孩子们了，呵呵~”

约瑟收拾完讲台上的课件笔记，拎起鼓鼓囊囊的公文皮包，感慨地说：“哎呀，没错啊，把物理和数学，孤立于世间万物去研究，束之于高阁之上，本身就是狭隘的，也是对物理和数学的不尊重。”

查理曼教授听了，连连点头。约瑟话锋一转，说：“查理曼教授，下一节好像是你的课，我就先撤了，讲台留给你。”

查理曼大笑：“哈哈哈，好好好，回头见，约瑟教授。”

两人握手，之后，约瑟就匆匆离开了教室。

查理曼把课件放在讲台上，拿起黑板刷。刚想要檫黑板，查理曼就微微紧起了眉头，看着黑板上一行醒目的大字：时间，并不是虚无的概念！

约瑟抱着公文包，走下楼梯。他穿过中央广场的喷泉，行走于林间校道，约瑟正往办公室行进。当他经过校园小溪的时候，眼神一瞥而过。然而，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瞥，仿佛闪电一般，在约瑟的脑子里划过。约瑟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他再次将眼神回望向刚才那“一瞥”的方向。那是一位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的学生。只见这位学生穿着中山装，头发梳得十分整齐。他在小溪的拱桥上，昂首挺胸，左手别在腰后，右手拿着一本书，自己静静地踱着步，一边看着手里的书，一边在专心朗读。

约瑟见状，感觉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牵引着自己，往那位学生走去。约瑟改变了原先的行进方向，转道行至这位学生的身边。约瑟不忍心打扰这位学生，而学生由于过于专注，也没发现约瑟从自己身边经过。在两人刚刚好擦身而过的瞬间，约瑟转过身子，盯着学生手里的书籍。眼看学生离自己越走越远，约瑟终于忍不住了。

“哈喽，你好。同学~”，约瑟叫住了边阅读，边行进的学生。约瑟快步走了过去。

学生也被约瑟的叫喊给“惊醒”了。他回过头去，一脸茫然和疑惑，看到一位中年男人正朝自己走过来。

约瑟和学生两人在小溪中央的拱桥正中相会。约瑟看着眼前这位青涩，眼神充满疑惑的年轻人说到：“同学，十分抱歉，请原谅我的冒昧和打扰。我是物理系的约瑟教授。请问我可以看看你手里的书吗？”

这位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的学生笑答：“可以，可以，当然没问题，约瑟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