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六十年后】(1 / 2)

  他却不识相地继续问道:“你是不是很后悔没有选以身相许?”

  我磨着牙道:“后悔。岂止是后悔。”

  飒飒山风叶间过,淡淡嗓音却听得分明:“现在嫁给我,如何?”

  这一句话劈头盖脸把我惊得七荤八素,愕然间只默了一默,身体却再度失重,向下疾速坠去。

  敢情不答应还带杀人灭口的?!

  我正欲捏个诀挡挡寒风,却发现周身仙力使不上劲来。这可是要赶尽杀绝?我一颗心坠到谷底,正预备换个雅观点的姿势迎接大地,却只历了两截西风,再度被接入他怀里。

  不待我骂出声来,他已笑得畅怀,兀自问我道:“是想再来一次?”

  士可杀,不可辱。我极有骨气地咬牙切齿了一会儿,最终瞄了一眼身下的茫茫云波,只得摆出一副听天由命的架势来,带着哭腔道:“你想怎样就,就怎样吧……”

  这个故事教育我们。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大千世界里不论神魔凡人,都他妈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

  这个道理我在六十年后,悟得极为通透。

  只是我仍旧不知,晋衡为何执意要我嫁给他。但依他的性子,兴致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何况他守燕国国运,要避在这一处凡世府邸里闭门不出六十年,每日与笔墨纸砚作伴,尽写些大同小异的命格本子,委实无趣得很。要在六十年枯禅般的岁月里寻个伴来拴着,听来也很有道理。

  方时我应了婚约,便是因了他六十年后便会复归天庭。那时他当也不会惦念这一场凡尘相逢,我也可以脱身回西海去,恰好是长生坠天劫降世的日子。两头皆不耽误。

  我将此间种种算得清楚,以一颗当他六十年婢女的心与他行了这凡间的礼。没有宾客没有亲友,晋文府里只悬了满堂的红绸吉对,喜庆里带着点异样的萧索。

  庭院深深,我着了一身大红喜服坐在一株月蕖树下。未料到我今生第一回行这喜礼,却是段不算数的姻缘。可是长生劫降世之期不远,怕是再也不能寻一段正正经经的姻缘来。

  念及此处,心里竟少有的有些凄然。夜风拂过,晋衡一袭红衣施施然踱出正厅,行至月蕖边,停了步子,目光往我手中杯盏移了移。

  我为他斟了一杯酒,道:“你倒是胆大,竟敢把天界的仙树种来这凡间的院落。”

  他冰凉指尖接过酒盅,笑意融在眉弯,却只淡淡抿了一口,并未做声。

  这世上约莫再也寻不着这样不成规矩的喜宴,也约莫再也寻不着这样不成规矩的新郎新娘。

  但我嫁给了他。六十年后回想起这个夜晚,只记得半醉半醒间晋衡俯下身子,将一地杯杯盏盏一件件收好,声音无端地竟有些落寞。他说:“嫁给我,你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