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病(1 / 2)

羽毛的用意周政不愿再深究,眼前的危机终究会过去,他知道某些更深层次的黑暗正在逼近,可空空的钱囊不允许自己思索更多东西。

水兵们互相推搡着走回了军舰,看着趾高气昂的监工们,那些带了枪的家伙显的比工人们还要气恼。

他是在兵丁的面前开的枪,当两人倒在血泊中时,军舰甲板上的白鸥振翅飞向天空,和平解决的美梦也破碎在那个晴朗的午后了。

军舰长官自觉权力的尊严受到了耻辱,可愠怒的他们终归是倒在公司的银弹攻势下,得了银两的官带着持枪的兵离了舰,将闹事的所有人都带走了。

监工们丢钱失人,白白被兵员们缴去了一只手枪,他们不怕,因为枪有很多,虽然工人们更多。

工人们获得了雨天不出工的权利,可是工钱得的反倒少了部分,按监工们说的,这是要依那上船前签的契约,等下了船再算总账。

悠长的汽笛仿佛唱出了所有人的不满,军舰终归是离去了。军船的电报上传来了陆地的消息,有劳什子“宪政”议会中的老头发力,工作还是要继续,海里的鱼儿为公司索取了丰厚的利润。

利润被分到再生产中,剩下的便成为宪政议会的政治献金,本地的商人不出力,那自然有夷人来做这个寡头。

广阔的市场,高昂的利润,松散的政体,千疮百孔的法律条例。如果不是薪水高,没有人会忍受捕鱼船上的环境。

捕渔船愈向南走,温度愈热。远洋的生活非常的枯燥,这种悠闲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再次追上凉冷的洋流。

海水逐渐变的冰凉,代额和周政终于从船㡳出工,洋流带来的雾气和蒸汽船烧灼的黑烟混杂在一起,呛的人们嗓子里直发苦,机器轰鸣着将七零八落的海水再一次震碎。不知是结了盐晶还是挂了霜的渔网一遍遍抛到海里,向它们作伴的不仅有吱呀的绞车,还有渔工们的号子。

杂七杂八的软骨鱼儿们传到了流水带上,离水的它们像是蟹黄般软糯,周政不知道它倒底叫什么名字。

在工人们的忙碌下,鱼儿源源不断的变作罐头。等它积累到一定地步,自然会有游荡的船来运它们回陆地,去满足世界各国饥人的饿饕。

化名兀尔特的周政摸着被咸水打透的衣服,不知是不是错觉,在收拾软骨鱼的过程中总会感觉左臂忽冷忽热。可提心吊胆了一个多月,羽毛并没有像上次一样脱体而出,热的频率反而越来越少,也许这算是个好兆头。

发热的频率是一天不如一天,天空中乌云密布的日子反倒偏偏多了起来,天气就像失聪的小儿一样阴晴不定,自从开工以来周政看见了许多次军舰,只是听说南国的野人军势愈来愈旺。

周政很好奇所谓“野人”的样貌,不久前的通识课中曾说过南岛的野人断发纹身,原主还纳闷过断发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因为自己的头发也是断过的。

毕竟蒸汽时代早已到来,一切旧的习俗都要为工业化让路,长头发在流水线中可是容易被蒸汽机绞掉头皮的。

船长和监工起了冲突,原来这股鱼潮冲出了公海的范围,直直游向了“野人”的领海。船长说什么也不随着迁移的鱼潮了,底下的水手和工人们也都说要返航。

“航海可不是半岛的内河漕运,更不是在五岛间行船,在海上行船可是要依国间海法的!”

满头大汗的船长拼命解释,却怎么也打消不了监工的念头。

“怕什么!船随鱼走,这是司里定下的规矩,再说海上的界限分的又不明显,遇上野人的军舰机率更小。”

“上次的定额还没做完,这次的定额又得欠上,这样下去别说工人的工钱,连船的佣钱都不够了!公司里花重金雇的你们,难不成还想白拿月钱!”

被怼了一番的船长灰青了脸,只得把了船舵,跟着鱼潮向边界线驶去。把舵的舵头还稍稍偏过几次航向,可都被监工察觉了出来,害的那人多挨了几鞭子。

重复而麻木的工作已经将周政的心志磨平了,他依佛回到了婴孩时代的白房子里,视线只是与鱼儿和海面之间来回穿梭。

前者还有大小红黄之分,而后者,似乎永远平坦孤独,只有顺看桅杆上爬的太阳与缕着甲板下滑的月亮与这种广袤相伴。

两个月后,这种波澜不惊的生活终于产生了一点变动。

在海上,人们恐惧的不仅仅是未知风浪,还有的是监工熟悉的棍棒和枪弹,但其中有比他们更艰苦的挑战。

那是刀伊人独有的海疫。

伙房并不知道某些奶制品已经变质,霉变的菌丝通过苦涩的面糊终于从潮湿的空气扩张到工人们的胃中。流水线终是停下,鱼腥和霉味交杂在一起,任由监工的鞭子再怎么抛掷,害病的工人也起不来了。

从一传到十,从十传到百,几天之后甲板上便淌满了人们夹着血丝的呕吐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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