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方龙香的名字（1 / 2）
01
十年前。
小尾巴只是一个小尾巴。
她喜欢跟在爹爹后边跑，因为爹爹是她的爹爹。
她喜欢把狗尾草扎在头上，因为她叫小尾巴，草叫狗尾草，她们的名字很像。
她的世界很大，也很多变。在他们后背的阴影里，在山里，也在田里。
在他们后边的阴影里，很凉快，不会那么闷热。
山里有拔不完的狗尾草。
田里有数不尽的麦子，那些稻子可以做成香喷喷的米饭。而且还可以拿来酿酒，酒又可以换来肉吃。
香喷喷的米饭配香喷喷的猪肉，是那么地香喷喷。
所以她很快乐。
当然还有鲽鱼精。
鲽鱼精不是妖怪，是个人，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大哥哥。
他每次都会变出很多肉来，香喷喷的肉。
他给她梳辫子，还会采来野花戴在她的头上，很好看。
他教她识字，教她道理。
告诉她把草插在头上不好，她也忽然觉得这样不好看，不如他采来的野花。
他给她讲故事。
故事里有好多好多人，有的好，有的坏。他们的世界很大，除了爹爹的后背，山里的狗尾草，田里的稻子，他们有很多神奇的东西。
她想看看那些神奇的东西，也想看看那些人，那些好人和坏人。
她的世界变了。
有一天他忽然不会动了，变不出肉来，只能躺在河里抓鱼吃。
他被人打伤了。
打伤的那人肯定是坏人。
坏人就在她的家里，还喝他喜欢喝的酒，坏人没有资格喝酒，只配喝脏东西。
猪肉是香的，可猪血却是不香。红红的，看起来很吓人，一点都不好玩，它们是脏的。
过了几日，他好了。
可以走，可以说话。
他跟她说：鲤鱼可以跃龙门，小尾巴也可以。
于是她跃了龙门，不再是小尾巴，而是一条龙，一条青龙。
那时她才知道他说的不是鲽鱼精，是狄玉京。他其实叫狄玉京，而人们叫他白玉京。
又过了好久，她才明白，他根本不可能是鲽鱼精，因为他本来就是一条龙，只是大家遗忘了。
龙也有很多颜色，有黑的，也有白的。
她希望他可以变成一条白色的龙。
白色的龙很少，但是很好看，比青色的龙好看。
而且他姓白。
所以他是阿白，是青龙会龙头小尾巴的好友。
02
方龙香笑了，不仅笑了，笑得还很漂亮。真难为他一个男人，怎么会比袁紫霞的笑容还美。
他说道：“呵呵。怎么紧张兮兮的，我记得这次是青龙会来和大家做交易的。”
白玉京转过身看着方龙香，无奈地说道：“小方，挑起事端的是你。想要平息事端的也是你。你到底想干嘛？”
方龙香回道：“我说是因为好玩，你信不信？”
白玉京道：“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方龙香道：“真的？”
白玉京道：“真的。”
方龙香道：“那好吧。怎么说我也是青龙会的一个堂主，我肯定会保护你的。”
白玉京笑了笑，说道：“好吧。我相信你。”
看了一眼在座的众人，刀剑闪烁着各色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
他把长生剑放在桌上，拿过袁紫霞手里的短剑，也放在桌上。
白玉京问方龙香道：“那么是否还要继续交易呢？”
方龙香笑道：“这事要看公孙堂主的意思。不过我希望继续交易，打打杀杀的好无聊。”
白玉京问公孙静道：“公孙堂主的意思呢？”
公孙静道：“继续交易。”
白玉京又看看百里长青，问道：“百里大侠，我这人挺懒的，除非万不得已，不太想跑。所以要不要继续听听？”
百里长青沉吟片刻，缓缓道：“好，那就听听。”
一天云彩忽然就散了，杀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厅里的烛光也不再飘来荡去。
众人收回了刀兵，各自坐好。
苗烧天一挥手，桌上的毒蛇收进革囊，将侯府地契重新摆回桌上。
百里长青道：“这第二宗交易，你们青龙会要保护的人可是白玉京？”
苗烧天站起，说道：“我们青龙会需要众位保护的就是长生剑白玉京，白大侠。”
这个答案大家心知肚明。
就好像白玉京到底是不是青龙会龙头的好友，大家也是心知肚明。
只是现在还不到清算的时候。
百里长青叹道：“这第二宗交易暂停吧，我们现在还没法答应。开始第三宗交易吧。”
公孙静道：“那么请朱大少和赵贤弟说出第三宗交易吧。”
朱大少不再看手，好像很嫌弃的样子问道：“你说他们能不能看出我们不是那些死鬼。”
赵一刀道：“应该能。”
朱大少道：“可如果那些死鬼不是死鬼，或者他们不知道那些死鬼是死鬼的话。还能看出来吗？”
赵一刀道：“那恐怕就不能了。”
朱大少道：“为什么？”
赵一刀道：“因为我们的易容术天下第一，现在的江湖没人比我们更厉害。”
朱大少道：“那以前呢？”
赵一刀道：“好像以前也不能，除了沈浪沈大侠。”
朱大少道：“沈大侠太那么聪明，他不算。”
赵一刀道：“毒药呢？现在的江湖有没有人比我们厉害？”
朱大少道：“没人比我们厉害。”
赵一刀道：“好像我们会的也不少，下毒术、苗人放蛊、波斯传来的摄心术这些都懂一些。”
朱大少道：“别的呢？我们还会什么。”
赵一刀道：“生死人，肉白骨的事我们也干过。而且我们好像还懂得些星象占卜之类的东西。”
朱大少道：“看起来我们很厉害。”
赵一刀道：“自然厉害。”
朱大少道：“毕竟不是谁都有“怜花宝鉴”的。”
赵一刀道：“王怜花江湖人称千面公子，是武林中独一无二的才子。文武双全，涉猎之广，武林中人无出其右。”
朱大少道：“他耗尽心血写的东西，自然不是什么俗物。”
赵一刀道：“他们一定不信我们有“怜花宝鉴”这样的奇书。”
朱大少道：“所以我们才用易容术把自己变成这些死鬼？就为了给他们瞧瞧？”
赵一刀道：“我怕他们还是不信。他们会说王怜花在出海之前这本奇书给了别人，不是给我们。江湖传言“怜花宝鉴”在别人手里。”
朱大少道：“他们难道不知道奇书也是书，只要是书就可以誊抄的。”
赵一刀道：“如果他们还是不信呢？”
朱大少道：“那他们就是天下第一笨蛋，傻瓜。”
赵一刀道：“不，我觉得我们才是天下第一的笨蛋，傻瓜。”
朱大少道：“因为我竟然要把这本书拿出来卖。”
赵一刀道：“所以他们想不想要呢？”
青龙会第三件交易的竟然是王怜花的“怜花宝鉴”。
“怜花宝鉴”四个字仿佛带着魔力，没有人能抵抗，连百里长青这种沉稳世故的人都露出渴望的眼神。
朱大少道：“看起来他们想要这本奇书，这很正常，只有那个江湖人不想要。”
赵一刀道：“他们只是不知道代价。”
朱大少道：“我们这是交易，交易自然会有代价的。”
赵一刀道：“这个代价实在是小得不能再小。不过就是一句承诺。”
朱大少道：“承诺？什么承诺？”
赵一刀道：“保护一个人，无论此人曾经做过什么，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此人之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此人就不能死。”
朱大少道：“保护谁？”
赵一刀道：“白玉京，长生剑白玉京。”
朱大少道：“他好像是我们青龙会老大的朋友。”
赵一刀道：“好像只是朋友，并没有入会。”
朱大少道：“为什么不要他入会呢？莫非此人的武功不行？”
赵一刀道：“他哪里是不行，简直不要太行。他的武功深不可测，尤其是手持长生剑的白玉京，只有他杀人，没有人可以杀死他。”
朱大少道：“那是因为他笨？随便一个人就能算计到他？”
赵一刀道：“好像也不是。一个人在江湖里混了十几年，怎么也不能是个雏。”
朱大少道：“可他不是我们青龙会的人，难道我们没有邀请？”
赵一刀道：“怎么可能不邀请。他只是不想。”
朱大少道：“为什么不想？”
赵一刀道：“他说他不喜欢阴谋诡计，而且他要走了。”
朱大少道：“走了？”
赵一刀道：“是的，他说他想带着袁紫霞去西域。”
朱大少道：“去西域？”
赵一刀道：“是的。去了西域就再也不回中原。”
朱大少道：“他有很多仇人吗？”
赵一刀道：“不，他好像没什么仇人。”
朱大少道：“怎么可能没有仇人？”
赵一刀道：“仇人？长生剑虽然叫长生，本质仍旧是剑，只要是剑，就能砍个人头玩玩。”
朱大少道：“所以他的仇人都死了？”
赵一刀道：“没死的仇人好像也被我们青龙会干掉了。”
朱大少道：“所以我更不懂了。”
赵一刀道：“不懂什么？”
朱大少道：“白玉京武功深不可测，长生剑锋利无双。”
赵一刀道：“是的。”
朱大少道：“白玉京没有仇人，一个活的都没有。”
赵一刀道：“没有。”
朱大少道：“白玉京只是我们龙头老大的朋友，并未入会。”
赵一刀道：“并未入会。”
朱大少道：“白玉京要走了，远走西域。”
赵一刀道：“是的，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朱大少道：“一个武功很厉害的人，一个没有仇人的人，一个要远走他乡的人。我却要拿“怜花宝鉴”换他们的保护。”
赵一刀道：“是的，去保护一个不需要保护的人。”
朱大少道：“那这不就是一个不用履行的承诺？”
赵一刀肯定道：“只是一个承诺。”
朱大少疑惑问道：“只是一个承诺？”
赵一刀道：“只是一个承诺，他们也未必会答应。”
朱大少道：“为什么不答应？”
赵一刀道：“因为他是我们青龙会老大的朋友。”
朱大少道：“但他不是没有入会吗？”
赵一刀道：“没有。”
朱大少道：“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赵一刀道：“他是我们青龙会老大的朋友就已经是最好的原因。”
朱大少道：“为什么？”
赵一刀道：“因为他是我们青龙会老大的朋友，还常在一起喝酒。他们是江湖豪侠，是正义人士，他们想要杀掉我们青龙会老大，只好通过白玉京。”
朱大少道：“通过他，怎么通过？”
赵一刀道：“先要夺走他的长生剑，然后废了他的武功，再用最粗的绳子把他绑起来，丢在地牢里面。”
朱大少道：“然后呢？”
赵一刀道：“然后严刑拷打，逼问就好了。”
朱大少道：“如果问不出来呢？”
赵一刀道：“那就杀人啊，比如袁紫霞，比如谁谁谁，反正只要他的朋友就可以拿来杀。杀够了，不信他不说。”
朱大少道：“这个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赵一刀道：“耳熟？”
朱大少道：“是啊，乍一听，怎么跟那帮强盗一样。”
赵一刀道：“强盗？”
朱大少道：“绑票的强盗，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赵一刀道：“还是有一点不同的。”
朱大少道：“哪点？”
赵一刀道：“强盗要的是钱，他们是为了正义。”
朱大少道：“正义？”
赵一刀道：“是啊，正义。他们的正义就是只要是用来对付坏人，用什么办法都是对的。”
朱大少道：“白玉京是坏人？”
赵一刀道：“他是我们青龙会老大的朋友，我们青龙会是坏人，青龙会老大的朋友怎么可能是好人，所以白玉京是坏人。”
朱大少道：“我又有点耳熟了。”
赵一刀道：“是啊，他们不是经常说我们滥杀无辜的嘛！”
朱大少道：“那他们还是正义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