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凉州往事(1 / 2)

一枝梅闻言,忽然站了起来。满脸不可思议的走到屏风近前。

“公子此言何意?莫非......?”

我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激动。

“姑娘的身世和遭遇,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我与姑娘虽非故人,但身世遭遇却与姑娘相似。”

“小女子冒昧,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我放下酒杯,缓缓的说道:“在下姓陆,南阳人士,家父讳云峰。”

一枝梅闻言再次大吃一惊。

“莫非……阁下是南阳陆氏之后?”

“姑娘不要激动,还请慎言。”

我急忙看了一眼门外,随后挥手示意她噤声。

一枝梅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轻咳一声,又回到座榻上。向我柔声说道:

“素闻靖边将军爱兵如子,威名远扬,家父生前对陆将军为人极为敬佩。想当年家父蒙冤入狱,满朝文武只有陆将军肯仗义执言,想不到……”

说完,一枝梅轻叹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她抱起琵琶,轻拢慢捻,房间内再次响起了珠玉落盘之声,似乎在诉说一段往事。

一曲弹罢,我早已听的如醉如痴。

可我心中对此事还是有些好奇,便问道:“令尊生前之事,我少时也听家里人说过,只可惜后来我出门拜师学艺,对家中之事不曾过问,更不知道那几年朝廷里发生了什么变故。”

一枝梅冷哼一声,淡淡的说道:“堂堂的大燕皇室,净是些沽名钓誉,道貌岸然之辈。先皇如此,新皇亦然。表面上朝廷对前朝旧臣施恩,暗地里却纵容奸佞恣意残害,侵吞其家产。这十几年来,朝堂之上早已没了前朝旧臣的踪影。”

“在下冒昧,想知道令尊到底因何获罪?”

一枝梅误以为我在揭她的伤疤,冷冷说道:“公子何必明知故问?”

我见她面色不悦,不慌不忙的说道:“我常年在外游历,官方说陆家的罪名是勾结外敌,拥兵自重,姑娘以为这罪名可是真的?”

一枝梅沉吟了片刻,便明白了我的意思,随即缓缓说道:“朝廷给家父定的罪是贪墨军饷,养寇自重。可我知道,真正的原因却是因为上书进言,揭发边将不法之事,得罪了权贵。”

听着一枝梅娓娓道来,我才对当年的案件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凉州地处西北,盛产良马,是燕国边防重镇。此地又是与西方各国贸易的必经之路,商贸发达。但因为常年与西戎人作战,故当地民风彪悍,人人尚武。

燕国钢铁产量虽多,但由于技术相对落后,铁质兵器的耗损十分严重,因此仅军需供应方面就消耗了朝廷巨额军费。这也使得一些人在此处捞了不少油水。

大燕律法规定:士兵服役,朝廷供应所有武器装备。因战争出现损耗的,可在战后向军需处报损,换取新的武器装备。非战争时期,武器装备出现了破损、遗失,则要被军法处问罪。

试想军士在服役期间,面对西戎人的频繁侵扰,武器装备怎么可能不会有所损耗?

可军需官们却动起了歪脑筋,每当有士兵在战后报损的时候,他们都会以各种理由搪塞推托。不是借口新的武器装备还没到,就是借口旧武器还能继续使用,只给修缮,不予更换,就这样一直拖到士兵退役。

而每当有士兵退役,军需官们就换了一副嘴脸,在这个问题上各种刁难,要么交钱赔偿,要么军法伺候。士兵们辛辛苦苦攒下的饷银,往往会被他们狠敲一笔。

后来负责军需的人胃口越来越大,敲诈的手段也越来越粗暴,结果导致士兵们强烈不满,发生了一场小规模的暴乱。在几个士兵的带领下,上百名退役士兵半夜袭击了军需处,不仅砍死了军需官,还抢走了大量的战马和武器装备,逃到了山上结寨落草,当上了马匪。

凉州刺史马善光将此事原委上奏朝廷,参了一本。先皇龙颜大怒,下令大理寺彻查此事,随后就查处了一大批官员。

不料此举却得罪了一批大人物,在他们的暗中操作下,被查的官员大部分都花钱消灾,保住了性命。而马善光却莫名其妙的被人以贪墨军饷,养寇自重的罪名弹劾。还未等案件彻查清楚,就被稀里糊涂的斩首抄家。

马善光死后,凉州局势瞬间失控。大量的士兵因为不满朝廷判决,逃出军营,到山上落草为寇。朝廷多次派兵剿匪,却连连失利。

后来西戎人又趁火打劫,不仅抢走了大片草原,还从燕国掳走了大批的工匠、金银、粮食、盐铁。凉州损失惨重,几乎变成一座空城。

最后还是靖边将军陆云峰率领精兵,收复了部分失地,凉州局势才逐渐平稳下来。可从此之后,却再也没有人提及马善光之事。想来也是为了顾忌所谓的皇家脸面,才没有人敢仗义执言为其翻案吧。

我听过以后,心中不住感慨。

“想不到燕国内部腐败如此之深,难道为了所谓的皇家脸面,就可以枉杀朝廷重臣?”

一枝梅冷冷说道:“岂止是枉杀朝廷重臣,为了诋毁前朝,他们甚至不惜篡改史书,将前朝皇帝贬的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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