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阿锦与兰可其二17（1 / 2）
2040年
清波市
细碎的光点跟随着被开启的大门透进室内，少女躬下身将鞋换下，这是她的家，一处陌生的套间，进了门就是走道，通往两个卧室，一个厕所，没有客厅和仓库，箱子、酒瓶、鞋子全都堆在过道，一样的混乱，但比记忆中清洁，这些杂物并没有粘连垃圾，只是偶有灰尘和白色的毛团附着。兰可走进自己的卧室，即便她从未在这方空间休憩哪怕一秒，眼中逼仄的房间依然漫出暖流。兰可回头看着母亲，想说，“过道和房间虽然变了，可感觉和之前的家一样”，但话到嘴边，却觉不妥，说出口的是，
“今天太阳不错，妈，带爸去公园走走吧？”
从清波机场前的大桥乘车回来的路上，天空放晴，温暖的光芒抚摸肌肤，兰可少见地在大巴上睡着了。
“好呀，可可，你不在家的时候，前面的公园扩建了，哦，对了，还要带上它。”
母亲抱出一个肉嘟嘟的毛球，是只肥肥的白猫，兰可点了一下白猫的脑袋。
“喵呜！”
“你爸养的，你出国之后，你爸捡回家的，当时还是个崽，在雨里快死了，现在肥得很。”
母亲将猫咪交到兰可怀中，“我去叫你爸，咱们今天去外面吃饭”。尖脸的男人走出卧室，比兰可记忆中更矮小了的父亲只说了句“回来啦”。
在公园和餐厅，兰可穿过湖边青草地，拿起自助的冰淇淋蛋糕，父母耐心听兰可讲完这一年多在曦国的经历，少女平和地叙述，没有懊悔、愤怒，只是很孤独。
“在那里有交到朋友吗？”
兰可没回答母亲的问题，吞下一口蛋糕。
“没事！可可，那些都是信教的傻子，跟你交朋友说不定还把你带坏了！爸爸跟你大伯讲过了，不去外国读书，就在辛格斯学，大伯认识几个神职管理部门的局长！哼，那些外国猪有眼无珠，我们辛格斯的神职学院还巴不得可可去呢！”
母亲点头，回来了就不去了，咱们可可是天才中的天才，在哪都会发光的。
“天才......”
兰可不敢苟同，她自己比谁都明白，在曦国学习的一年多，没有社交、没有旅游，所有的时间她都在教会学校里依照教导按部就班地修炼，学习、吸收灵蕴、操控岩石砂土，大地母神的术阶十和术阶九几乎是觉醒后便同时掌握和突破的，术阶十掌握操纵土和砂的权能，而术阶九掌握操纵大部分岩石的权能，术阶八之前，对于操纵的元素，大地母神只能做到立墙防守、飞石成矢以及简单的变形，在术阶八之后，可以做到相当精确地操作，如切割微小的沙砾，用于正面防守的竖立石墙瞬间变化为堡垒来抵御周围的进攻或者爆炸散作飞石如箭雨般进攻。所以，能够在任何情况下，进行任意精确地岩石操控就是成为术阶八大地母神的标志。而兰可，别说精确操控岩石，在曦国，最正宗的、最毫无保留地教育下，她步入术阶九都花了整整一年，直到离开曦国，她都没法完成精确地操控。
“我的修炼速度确实太慢了。”
两天后，兰可一家在大伯的牵头下和清波市神职管理部门的领导一起吃了顿饭。
“可可，叫王局，王局可是大伯的至交。”
“王局。”
“这孩子怎么还站起来行礼啊，快坐，你一个神眷者给我行礼我还真有点不承受不起啊，哈哈。老兰啊，你这侄女，又俊又优雅，跟个公主似的，不像你们兰家人啊，哈哈哈。”
一些无聊的客套话之后，兰可的父母讲出诉求，
“王局，有没有修炼特别快的神职者，让他带可可学习修炼。”
王局稍作思考后，拍了一下大腿说道：“小姑娘是神眷者，她是辛格斯建国百余年唯一一位神眷者，所以我国在辅助神眷者修炼这块是相当空白，但如果你说，要修炼快的，还真有，而且就在咱们葛林州！”
听到这句话，兰可父母的兴致都被勾起来，赶紧给王局把酒满上，这事儿有戏！
王局小啜一口，“光耀东征，都知道吧。”
大伯陪了一大口，咽下后激情接话，手舞足蹈地表演：“那肯定啊，咱们辛格斯最大的事儿，六国联军！打崩了魔族！我们小时候知道魔族就在自家旁边，可怕呢，那时候还经常有魔族、魔物越界捕猎，三姑奶奶，弟，听娘说过没，三姑奶奶，就是被魔族的畜生杀的。光耀东征后，你看今年，魔族不敢露面，我们经济也发展起来，社会也安定起来，你放十几年前，把魔族打得屁滚尿流，哪敢想啊。我敢说，百年后，这光耀东征，绝对是记在史册上的重大事件！”
“嗯，我要跟你们推荐的这个人，就是参加了光耀东征的我们葛林州人，他参加战斗之前，只是一个术阶九的神职者，在战争的末尾，他所在的部队遭到了魔王直属部队的袭击，他幸存了下来，并在战后飞速突破到术阶七，目前已经完成了术阶六的突破，今年才二十五岁。”
“二十五岁的六阶？我听别人说，神职者不都四十岁才能六阶吗？”
“所以，我推荐了他，他有独到的修炼方法，并且有实战经验，而且年轻有位，和可可应该有共同语言，各方各面都很适合作为可可的老师。现在他人在通洲市神职管理中心，作为特聘教师，可可如果愿意，过几天我去说上两嘴，直接转到他班里。”
“好好，这老师叫什么？”
“陈唯钧，唯一的唯，千钧的钧。”
兰可记住了这个名字。
王局贵人事多，答应帮忙一直拖了许久才办好，加上有审批流程。过年后，兰可在母亲的陪同下来到了通洲市神职学院，这里简陋得让兰母怀疑自己是否来错了地方。
进了行政楼三楼，打开门牌上写着“校长兼议事长办公室”的木门，撞入母女二人视线的是三个男子，一位年迈、脸上有颗瘤子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俨然是校长，一旁站着一位戴猎鹿帽、侦探模样的男子和一位左眼留疤的精壮男人，两人都是四十多岁模样。
“你们好，请坐，来意我已经听说了，能够教导咱们辛格斯第一位神眷者，是我们学校的荣幸。我是这里的校长，也是议事会会长，雷真平，我们神职学院和管理中心是不分家的，这两位都是教导处主任，胡铎，丁学兵，同时分别负责通洲神职管理中心侦察科和管制科，以后也会作为老师辅导兰可同学。”
雷校长讲完，胡铎脱帽致意，丁学兵则是微微点头。
“校长好，两位主任好。”
胡铎笑着回应：“今天小陈老师不在，他带同学出任务去了，小陈老师嘛，确实有点人格魅力啊，来了不少新生，他这个人对学生，那是一个尽心尽力，家长尽管放心，孩子到了他班里，不仅提升快，更是有他细心呵护！”
兰母听了，眼睛乐成月牙弯：“那好那好，校长好，领导负责，老师尽心，我们家兰可就拜托各位领导多提点了！”
兰可跟着母亲一起鞠躬，她看着胡铎，总觉得这个大叔说话语气浮夸，打扮奇特，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我家女儿一直是个好学生，她这头发不是染的，觉醒前那段时间突然变红的。以前在初中高中啊，老师都夸她文明懂礼貌，从没犯过事......”
“兰可家长，不用你说，兰可作为神眷者，我们一定会倾尽全力去教育并帮助她，不辜负你的选择和期望......”
在母亲和学院的领导们交谈结束后，两人将行李搬进宿舍，宿舍是双人间，地方不大，还算干净，舍友并不在寝室。
铺床完毕，兰可将母亲送到学校大门口，做告别。
“可可，这些老师和领导都是很负责的人，我看不比那什么曦国的教会差，你跟着他们好好学，那些特产和礼品，你回头塞给陈老师，让他传授一下怎么快速晋升，你是神眷者，妈妈的骄傲，兰家的骄傲。”
兰可淡淡地回复：“知道了，妈，你路上注意安全。”
告别了母亲，兰可想起宿舍和食堂前有个花园，准备去看看花，穿过操场，正走到教学楼前，迎面看到了刚才在校长室见到的两位教导主任。
双方目光对上，没等开口，一声少女的尖叫划破空气。
“啊啊啊啊！”
“头顶传来的声音？”
褐发红瞳的少女抬头，教学楼顶层走廊窗户大开，一个女生双臂张开向前一跃，飞出了窗，正要坠楼！
“靠！”
胡铎和丁学兵同时瞬身快跑，目测坠落位置，二人的都没有可以升空或者制造阻碍物的神职者权能，坠楼者虽然看不清长相，但一定是某个学生。
“被人推下楼了？管不了那么多，硬接住她，顶多手臂被压断。”
少女的求救声凄厉地响起。
“救命呀！”
胡铎知道，这个高度掉下来只要一两秒，他提前伸出手臂，飞奔向目测位置，但，脚下的地面剧烈震颤起来。
霎时，土地龟裂，尘沙裂散，褐色光辉交映，两个男人连忙停住脚步，这地震一般的异样，继续前进必然因为失去平衡重摔在地，光源来自身后，是才入学的新生，她通体放出褐色的光彩，赤红的双目镭射出强大的灵蕴，秀发在烟尘中狂舞。
大地，隆起了。
没有念咒语的时间，兰可便没有念，没有施法的时间，兰可便没有施法，她只是心急如焚，想要拯救坠楼的女孩，她只是萌生了这个念头，她只在脑海和内心下令。
“这么高掉下来她一定会残疾的，怎么办？将地面抬起来，抬到半空接住她！”
母神号令，哪怕只是瞬时一念，也令大地，受诏臣服，执行母神的意志。
以兰可为中心，半径十米的土地即刻隆起，更远处的土壤岩砂碎裂后填充至该区域下方，托举这块平面迅速攀升到半空，坠落的少女砰地一声落在了隆起的地面上。
这一切在两秒内完成，从平地到吸纳周围所有土壤，崛起一方至少两千立方米的土台稳稳接住了下降的少女，这个强大的咒术的生效还建立在没有任何咒语和施法，如果此刻有一台摄像机，见这一切拍下，曦国的主教会不惜一切将兰可请回去，哪怕兰可永世不皈依，这一切，堪称奇迹。
“天哪，你是怎么做到的？”
“呜呜，屁股痛，谢谢你们救了阿锦......”
二男一女，在这崛起的半空中站稳身体后，俯视周围，确定自己现在已经离开地面六七米有余，正对着教学楼三层的走廊，三人急忙将目光移向土台正中的兰可，大地母神的眷者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此刻的她的视野一片深褐，三人的身形和教学楼全都融进粘稠褐色里，变得模糊不清。她的双目正射出光芒。
“我，做了，什么......”
兰可还没理解自己施放了一个奇迹般的咒术，嘴唇吐出断断续续的几个字符，直接倒将下去，胡铎眼疾手快，大步上前托住少女的身体，兰可身体瘫软，男人试探鼻息，
“还好，呼吸稳定，可能是睡着了。”
“咦，是因为救阿锦吗？呜呜，对不起，都是阿锦不好。”
坠楼的女孩是万帘锦，她受了些摔伤，没站稳，眼镜掉落下来，顺势坐在地上摆出要哭的样子。
“阿锦啊，你怎么回事？要不是这姑娘，今天不是你断腿就是我断手！马上把前因后果都告诉我！”
“呜呜呜，阿锦也不清楚，阿锦也很害怕嘛！”
万帘锦好像真在哭，胡铎也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口气有点重，这下俩女孩一个昏迷一个大哭，他给整不会了。
“嗯？老丁，你咋不说话，在发呆？还没回过神？”
丁学兵怔怔地看着胡铎托住的少女兰可，她周身褐色的光芒逐渐褪去，但依然夺目地闪烁。参加了无数作战的男人此刻竟然满眼的敬畏，喃喃念道：
“无咒语施法......平地起山壑......
赤红天堑的公主。”
兰可从医务室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询问了医生自己倒下的原委，医生描绘地很夸张，兰可半信半疑，但催动体内灵蕴后，发现身体确实无恙，遂告别了医生，要出门时才发现门口的椅子上睡着一个女孩。
“你要走别忘了把她带上，闹腾得很，好不容易睡着了。”
兰可认出了女孩，戴眼镜，短发，浓眉毛，婴儿肥，就是她差点坠楼。
是自己救了她？自己真的平地立起一座土山把她救下了？兰可搞不明白，昏迷前的事情她有些印象，但没有真实感，感觉是另一个自己做的，她好像只是远远地在看，看着那个自己像是神明一般对着大地下令。
兰可拍了拍阿锦，少女猛地醒来，还蹦出一句梦话，“别跑，别跑！”
“谁在跑？”
“嗷嗷，是你呀，阿锦在做梦啦，”万帘锦站起身来，“他们说你没事，可以走路了嘛？”
“嗯，你没事吧，摔到哪没？”
“呜呜，你好温柔，明明是阿锦害你用力过度昏迷，你还关心阿锦，阿锦没事，就是屁股有点疼。”
兰可轻轻点头：“再好不过。”
万帘锦拉起兰可的手，拉着她走出医务室：“你和阿锦一样，都是一年级生啦，唔，阿锦和你还是舍友呢，刚才阿锦看到你行李都放好了，第一天来学校没能给你整个好的印象，之前阿锦还想要给新舍友做一个欢迎仪式呢！”
兰可突发奇想捉弄阿锦：“你的欢迎仪式，不会是想从楼上跳下来抱我吧。”
她发现这个少女的口癖是用“阿锦”来代替“我”这个词，她是个很有活力、很可爱的女孩子。
“哼，才不是呢！阿锦的欢迎仪式比跳楼都要热烈，但我现在也可以抱你一下！”
阿锦说完，歪着头跳到兰可面前，猝不及防地就给了兰可一个温暖的抱抱，兰可没反应过来，傻楞了一会儿。
“拥抱？上一次被拥抱是什么时候，在曦国没有，那里是教会的严厉和排异，在中学没有，那里他们都以为我是学习狂，没人和我交朋友，父母从发生变故开始，一直都没关心过‘我’，只想着让我出人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