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35(1 / 1)

  被踢醒的王启德眼珠子定住,看到女儿王砚砚正热切望着自己,“还有呢?六姑婆王洛英那时也在吧?”

  王启德听到“王洛英”,脾气彻底被点着,亢奋道:“死老太婆,还让她活到八十几。她男人估计也是被她害死的,还被她逃过去了……”李勤芳连踢几脚,“让你少喝点,一喝多就乱讲!”对于王洛英她当然不满,但人前这样乱吠,她总觉得失了分寸让亲戚看了笑话。

  “你爷爷当年手下留情没打死她,算老太婆命大。”王启德小声对王砚砚嘀咕了句,忽然口齿不清,说了一串别人听不懂的话后脑袋一垂,磕在桌面,紧接着,整个人像软面条一样滑下椅子……

  一片混乱后,王启德被架进女儿的车内,王砚砚将他送到急诊室,医生诊断为酒精中毒。因为送来及时,不会危及生命。李勤芳松了口气,转身就要回酒店取回喝剩的酒,说一定是假冒伪劣,王启德喝同山烧从来不会醉,这次却医救命,她要找丰华镇那家批发酒类的人家算账。

  王砚砚忙到衣服湿黏,头发丝潮得渗汗,她想拉住李勤芳,却发现自己压根拽不动她。那就由她去吧。她坐在洗完胃的王启德身旁盯着点滴,懵乎乎的脑袋过了很久才恢复常态,并发出灵魂之问:“这是什么事儿?”

  她想起小时候难得的六一儿童节,父母带着她去隔壁市的游乐园,想体验难得的云霄飞车。结果到场才发现得排队四小时,两口子在大太阳下开始小声拌嘴,一个说不该跑大老远来这么个游乐园,钞票花了项目却玩不了几个。另一个说我早就讲了,不如就在楠城带砚砚吃顿自助餐,你非要说来这里……

  说着说着,他们的争吵越来越大声,最后在队伍里动起了手被人拉开,王砚砚那时哭得绝望又伤心——即为父母打架,又为自己那个被毁掉的、一个项目都没玩上的六一。

  她还想起中考完选学校时,得知严珑考上了省重点而王砚砚擦线进一所烂普高,王启德大骂女儿没出息,李勤芳很用力地叹气。最后两口子商量,要不花择校费也给砚砚送进省重点吧?那就跑门路,问价格,煞有其事地忙了三天,回家两人又大吵,一个指责对方没好好教孩子,另一个骂大男人都拿不出二十万。最后是王砚砚打断了他们,说不花那个冤枉钱,她不是那块料。

  王砚砚长大后对家里事儿尽量保持不动情绪的中立立场,因为她早早看清父母其实一事无成,只会抓马地摆出一副表演式的姿态穷折腾。他们的眼睛从看不到一种叫“全景”的画面,他们从来没有“别怨天尤人、只自强不息”的意识,他们更不懂规划、复盘和改进等行为,他们只是辛苦而徒劳、盲目又无序、郁闷且暴躁地在生活的场景里打转,从来跳不出那些漩涡,哪怕只跳出片刻。

  以前王砚砚觉得父母教不了自己一丁点东西,甚至铺不了一条羊肠小道,后来她都不奢求从王启德和李勤芳那儿获得什么,只求他们不要乱套,不要没事找事就行。

  奢望一直没实现过,王砚砚叹了口气。已经距离宴席闹剧两小时,她坐在输液大厅看着王启德睡得稀里糊涂,一股盘桓体内老久的疲倦悠悠升起,晃得她脑袋发晕。这时她很想问问严珑,却不知道问什么。

  抱着膝盖昏昏欲睡时,王砚砚觉得后背发凉,同时,一件柔软的风衣盖在她身上,她抬头,看见一张雪白干净的脸和一双关切的眼睛。

  严珑看了眼王启德,淡黄的细睫毛动了动,“你妈妈和那家卖酒的店吵起来了,我这才知道你在医院,怕你忙不过来就来瞧瞧。”

  王砚砚不以为然地笑笑,“喏,就是酒精中毒罢了,人没事了。”她扯出一副冷静从容的面孔,简洁介绍了来龙去脉。那股催得她想闭眼大睡一通的疲倦忽然消失,她问几天没见的严珑,“礼物呢?”

  “在家里,我想等你周末去咖啡店再给你呢。”严珑看到王砚砚一脸倦容,眼神还藏着深深的无奈,她搓着手坐下,“你不开心吗?”

  “哪有?”王砚砚的声音拔起来,“今朝不要太开心,我妈估计把这些年送出去的红包收了一半回来。”她笑了声,“还有,我爸今天酒精中毒才说了我爷爷的事,我估计就是那个红-卫兵。”见到严珑,她的话不自觉多起来,“嗯,还有,你是琳娜贝尔的妈妈,那是不是我的星黛露的妈妈呢?”王砚砚话出口就后悔起来,“哎……算了你当你的妈咪,我当我的嗲地。”她尴尬地笑笑,扭头又看王启德。

  严珑这种场合就不像为韩湘灵辩护时话多,她安安静静陪着坐了会儿,看王砚砚低头抠半天手指头,拔完两根手指头倒刺后那里渗出血。严珑拉过她的手,抽了纸巾替严珑包住,“倒刺不要硬拔,可以用营养液,也可以用死皮铲,再不济,你忍一忍回家剪了嘛。”她说办法总归有不少,但你别心急,你这拔了后弄不好要痛一天半天的,还会肿,划不来。

  王砚砚的手几不可见地颤了颤,她盯着严珑的眼睛微笑道,“如果我这个人就是爱拔倒刺的体质呢?骨子里的基因决定的,怎么办?”

  严珑被问住,想了会儿,“那你都告诉我,我替你剪。”话音落下后几秒,她脑门上的发丝被王砚砚揉了揉,失业中介轻轻说,“你傻不傻?”再一弹女孩雪白的额心,“你又不是我老婆。”她说完再度后悔,拍拍自己脑门,“哎哟,我今天脑子不在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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