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重庆大隧道惨案(二)•凄凄惨惨戚戚155(1 / 1)

晚上九点钟左右,日军飞机进入市区上空,开始狂轰滥炸,霎时间爆炸声此起彼伏,繁华市区顿成废墟。还有不少刚刚建筑了一半的建筑也重新被夷为平地。

我们挤在防空洞中,离大铁门不远,可以清晰的听到鬼子飞机马达的轰鸣声和炸弹的爆炸声。炸弹一响,引发了我们头顶大量的灰尘散落,导致洞中人群不停的咳嗽。洞里的人群就开始躁动和不安起来,孩子们开始大哭起来,女人们也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男人们则强装镇定默默祈祷自己的家能够逃过一劫。我看着这一个个惊恐的人,心里想:难道过去的几年,他们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过了很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一般,头上终于没有了声音,鬼子的飞机可能走了。我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应该暂时安全了吧。不少人开始涌向大铁门,用力地拍打大铁门,希望能够出去。可是无论我们怎么拍,门的另一面都没有回应。

离大铁门最近的一位男人大声的喊着:“拍了这么久都没有声音,门外的人是不是都走了?当兵的都去哪里了?是不是我们就这样困在这里了?”

他这一声喊一石激起千重浪,所有的人都涌向铁门,拼命的拍打着铁门。但这个铁门应该是防弹的材料制成的,耗资巨大,估计也很隔音。一群人拍打了好一会也没有人应声。老油子,宽子我们三个坐在地上,互相看着,苦笑着。

这时,头顶上又传来了敌机的声音,这些人停止了拍打。赶紧又远离了大铁门,蹲在地上。随着炸弹一次又一次的落下,我丝毫没有恐惧,反而感觉到有些困倦。眼皮越来越沉,感觉要睁不开了。不对呀,这些日子在重庆住着,每天无事可做,睡到自然醒,应该没有太累呀,怎么这么困?我转头再看老油子和宽子,他俩似乎也很渴睡。人在很困倦的情况下应该是哈欠不断,可我们只是觉着眼皮睁不开,却没有一点想打哈欠的意思。这不正常,绝对不正常。有条线在我脑海里游来游去,我就是抓不住重点。

我歪过头,瞥到墙上的油灯。刚才还是非常大的一团火,现在怎么小了这么多?是我记错了吗?我揉揉眼,仔细观察了一下。没错,绝对比刚才小了许多。我好像想到了什么,赶紧站起来,宽子和老油子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也跟着一下站了起来。

我走近油灯一看,油灯里面的油还有很多呢,照理说不应该是这样。宽子和老油子看着我在观察油灯,他们也跟着走过来一起看。我觉着我就要接近真相了,这个时候,宽子最先反应过来:“不好,油灯快要灭了,说明氧气严重不足。这里的人太多了,大铁门又关上了,而且也没有其它通气口。恐怕,空气快不够了,我们都会缺氧的。”

对,就是这样!我猛然的跑到大铁门附近,拼命的拍打,可是还是无人应答。我急了,又不敢把实情大声说出来。如果把实情说出来,那么洞里的人恐怕立刻会发疯了。那样的话,情形将一发不可收拾。

怎么办?我的汗都出来了。现在这个防空洞就是一个大瓮,我们会在这里被活活闷死。

老油子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一块大石头,拼命的砸起大铁门来。咣咣响,声音很大,吸引了很多市民的注意。有一个离洞很近的男人,双手抱着膀,在一旁冷冷的看着老油子砸门,脸上写满了不屑。轻蔑的说:“砸什么砸?没听到头顶上日机还在扔炸弹吗?现在出去,想被炸弹炸死啊。”

人最可怕的就是无知,我们也懒得理他,继续砸。可是砸了半天,一点效果儿都没有。门仅仅是被砸出了一个小坑。我不知是该骂还是该赞,这大铁门实在是结实了,估计几个人都拿它没办法。我们颓然的瘫倒在地上,喘着粗气。我们就像一群困兽,被困在这个牢笼里,无法出去,慢慢等死。人最可怕的不一定是死,而是等死。如果说在战斗中被鬼子一枪击中,那我立刻就死了,也没什么想法,也没什么痛苦。可是现在明知道自己一会要死,但还是束手无策,只能在这里等死,这种感觉太可怕了,问题是我们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地面上日机的轰炸仍在继续,而洞内的氧气却越来越少,连隧道墙壁上的油灯也更加微弱了。人多空间小,再加上洞口紧闭,洞内氧气缺少,人们开始觉得呼吸不畅,浑身发软。这时婴儿和孩童们终于忍受不住了,大声啼哭起来,气氛顿时紧张,有些人开始烦躁不安,举止反常。我们知道,哭泣,烦躁是要消耗更多氧气的。可这个时候,人都不正常了,劝谁都没人听。慢慢的,只觉得头脑发闷,大汗淋漓,渐渐身体疲软,呼吸困难,心脏似欲下坠,似乎淹在热水当中,脚下温度异常的高。感觉像是患了急病一样,很想喝冷水。洞里的不少人都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衣裤撕碎,好像精神失常一般。想往外走,人太多,有的躺在地上,不知是死了还是睡着了,根本出不去。有些人完全失去了理智,一位老妇人,拼命地抓自己的脸,将自己的头和脸抓烂,满脸是血,披头散发,大哭大闹,很是吓人。这些人又进一步引发了洞内的不安和恐惧,不正常的人越来越多。

随着二氧化碳增多,洞内大部分油灯已经由于缺氧而熄灭,人群骚动得更加厉害了。面临死亡,沉默的人们再也按捺不住性子了,开始拼命往洞口拥挤。由于洞门是向外关闭的,因此,人群越往洞口挤,门越是打不开。黑暗中有人拉我的手乱咬,手臂受了几处伤,衣服也被撕破了。我挣脱出来,在黑暗中拉着宽子和老油子,这让我有了一丝安全感。但是我们也呼吸困难,眼皮发重,每一分每一秒仿佛都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我们互相鼓励着,减少动作,节省体力,也不知还要坚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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