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第三百零一年中元(1 / 2)

  他不在乎。

  风儿湿润,吹着小舟里婚袍陈旧的绑带轻轻飘动。

  那时仿佛有人双手搭在膝上,明月般的眼睛望着为他撑桨的那个人:

  “从今往后,没有成公子,也没有道长。”

  而他们的小舟焕然如新,从未腐朽。

  无端笑了,“只有阿澈,与阿澈的心上人。”

  这是他最后一次为他撑桨了。小舟停靠湖心岛的一瞬,便整个完全散开,化作浅滩里一堆烂木。

  无端捧着成澈的婚袍,缓缓走到中央那棵苍天银杏树下。

  他抚着婚袍的裾摆:“阿澈,这座岛...原来当真供不起两棵银杏...”

  十年蹉跎。那棵见证他们相识、相知、相爱的银杏树死了。如今是一棵低矮枯木罢了。

  无端翻上银杏树干,躺进他熟悉的凹陷处,将婚袍轻轻披在身上。

  那么多年了,竟还能闻到成澈发丝留下的香气。就像不远处,成澈亲手栽下的那株银杏,在微弱的星光下树荫密密。

  无端缓缓闭上眼。

  夜幕深深,晚风阵阵。

  有十岁男孩在树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呜...呜呜......”

  “大黄......大黄......”

  “呜呜呜啊——”

  而他在树上阖眼带笑。

  成澈。成澈。怎么哭得没完没了。

  第144章 第三百零一年中元

  烟雨朦胧的江南水乡小镇。

  道长的生活平静而规律。

  每日清晨,当东方第一缕微光透过道观雕窗打在案桌上,他便熄了彻夜点燃的红烛,然后洗净笔墨,收拾画具,整理一夜誊写的小册子,最后推开道观大门,迎接香客。

  他的道观不大,一室一院而已。反正没有香火供烛,只有他一个道士,也能打理得干干净净。

  无端望着门槛上的积灰,想,今日大概也不会有香客了。

  于是回头步到香堂,站在神像盖下的阴影里,不祭拜,不上香,不行礼,只道一声:“阿澈,早。”

  手指往神像裙边擦过,似乎也积了一层灰。于是提上木桶往院中水井打一桶清水,绸布浸水打湿,双手拧去余水,沾些草木灰烬。

  最后登上神座贡台,仔细擦拭起那尊泥塑。

  一遍拭净,他又重拂一遍。直到这尊泥塑的神像不染一粒尘埃。而后他又会取出彩绘与画笔,伏跪在神像前事无巨细地补好每一块被时间腐朽的痕迹。

  纵然他根本每天都拭,每天都画。

  补他的大悲大愿大圣大慈上极无上净明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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