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适可而止的任性(1 / 2)

  青绿山水,水墨花鸟,一时不知该把眼睛落在何处。从画纸的氧化的程度看,有新有旧。笔画湿润飘逸,景致细致入微,山苍树秀,水活石润。何月竹叹为观止。

  他失了神,缓缓漫步在墨林中,发觉有一道景致反复在画纸上出现。

  ——一道苍茫雪景。

  画面大片留白,空无一人,远山仅勾勒出轮廓痕迹,近处江水浩浩渺渺,万物萧瑟凋敝。

  每一幅都盖着那枚章:“无端”。

  而每一个刻章上方,都写了一道指示时间的小字,如:“丁丑元月”。

  “庚戌仲夏”

  “乙未清明”

  岁岁年年月月,吴端反复画着这道雪景。一山一水,一草,仿佛都刻在了他的骨子里,让他在漫长的时间里不断反刍,不断反刍。

  何月竹看得脑袋发懵。不论字画诗词,都说创作是抒情表意,因心造境,以手运心。

  吴端,你的书画是为谁而作,以至每次触景生情,都为他研墨执笔。

  思绪如雨中飘萍般被打得七零八落。何月竹很明白藏在其中的感情是什么,离别的悲怮,以及浓得像霭的思念。

  “感觉如何?”忽然,背后传来了吴端的声音。

  何月竹回过头,与道长四目相对。

  尘土与血一扫而空,道长干净得仿佛无事发生。纯白内衬外披一件黑色短褂,他站在被夕阳余晖染色的门框中,像一幅被框起的油画。

  何月竹怔怔唤了一声:“道长?”

  而对方偏了偏头,双手抱胸,朝他一笑。

  那感觉就像你盼望了许久的一件事忽然实现在眼前,比如愿以偿的欣喜更先降临的是不可思议。何月竹不再喊他“道长”,而是嗫嗫唤了好几声“吴端”,穿过道道画架,快步到道长面前。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吴端的视线追着他。

  “没有,完全没有。”何月竹连连摇头。

  他垂下脑袋掩饰眼角的泪花,拉起对方干净无虞的手放在掌心。摩挲那指上每一块起伏,总会想起那裸露的冷白指骨,他心中泛起一阵阵酸楚,咽下颤抖的声音,“以后你...不要对自己...那么残忍。好不好?”

  何月竹把脸埋得更低了,却被吴端捧起,道长用指腹拭去他眼角的湿润,以一种虔诚、落寞且煎熬的目光凝视他,轻声说:“你也是。”

  他都懂啊。懂我的经历,懂我选择的痛楚。

  几天来,他用理智压抑着的委屈、害怕、惊慌、绝望,如同他的泪水一般终于含不住。何月竹踮脚紧紧拥住,或是扑向吴端。

  而吴端也默契地接住了他,拍他的肩膀,又摸他的头,“你真的很了不起。”

  他又说:“抱歉,我来迟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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