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朽的过往214(1 / 2)

有一次我问一个小战士,他在这场战事结束后,预备干什么。他依旧露齿微笑着,十分泰然地望着我说道:‘那时我已经死了,我们大半都将死在这场战争中。’

——埃得加斯诺

先是孤零的一声枪响,独眼开枪超度了女马仙,然后抱着终于瞑目的情妇——自己恋人杏花或者杏把头的尸体开始嚎叫,然后又把枪顶在了自己下额上。

众匪徒们遵从晏征衣示意,同时举枪瞄准了黑色马车的车厢,远处驭手约束的座马开始不安的嘶鸣。

枪声大作!

水缸炸裂!

猛然犹如野兽受伤的哀鸣撕裂了人们的耳膜!

一团黑影从迸裂的碎片和絮状的油水中腾空扑出,有血花飞溅!

因为怕误伤同伙,匪徒们并没有敢继续开枪,这条黑影瞬间扑倒了没枪的王谷雨!它竟然灵异的辨别出了危险的程度!

16岁王谷雨的尖叫充满了绝望和愤怒,因为这只黑影兽在阳光下显示的居然是一面人脸,它的身上滑腻又有逆鳞,一股犹如烧焦昆虫般的气味让人欲呕。

这黑影竟然是一条人面怪鱼!

(听故事的我大吃一惊,因为这个怪物也在我的噩梦之中,那个阴沉的小河湾死地的死里逃生更让我脊背发凉。)

黑死怪身上古怪的缝隙如同吸盘一样让王谷雨无法挣脱,突然它吐出长长的髯盘伸向了王谷雨的颈边动脉,王谷雨已经无法呼吸!

又一声孤零零的枪声,是那名独眼匪徒情种给了自己一枪自杀,完成了他与情妇女马仙的殉情。

“杀了它,匕首!”晏征衣这才来得及喊出警告。

王谷雨缩成一团,黑死怪一口咬上了他的面颊,身体却蛇样凭借着这点支撑游了上来!但王谷雨的匕首回在胸前却无意中剖开了怪物的躯体……

神刃锋过,黑血喷溅!

王谷雨在极度的恐惧中晕倒。

黑死怪鱼挣扎着终于大部分被用脱了人的躯体!

几个胆大的匪徒乱枪齐发射向黑死鱼怪。

黑死鱼怪在爆炸和血雨里弹跳着,竟然吼出了一道妖异的婴儿般哭声!

王谷雨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醒来。晏征衣温和背过一个夹着咸菜的窝头和水壶,王谷雨边狼吞虎咽边打量周围,心里有着太多的疑问。

赶车的是名背枪匪徒,车上挤满了百姓,那名受了重创的青年缩在角落一动不动,海风中座马喷着响鼻走得热气蒸腾!

晏征衣自顾自开始叙述:海边这伙土匪老北风是让伪军或是日本人给坑了,弄死他们两个把头就是想通过那个怪鱼——就是你杀的那个——找到一道血脉线索......

“指...晏先生!你怎么,怎么知道那个怪物会扑我...还把这柄匕首提前,"王谷雨勉强咽下一口窝头挣扎着说,“您可真是神了!”

晏征衣明显迟疑了一下,然后摇头:我哪里能提前知道,只是看你赤手空拳不是?

王谷雨摇头皱眉努力吞咽并不相信:可你能控制人心思…都能让人忘记疼痛,那个女马仙…对了,还有他,楞是剜肉刮骨这不成了关二爷吗?

王谷雨一指那名生死未卜的年青人。

晏征衣认真看了一眼王谷雨,皱起眉头才让这个文化教员闭了嘴。

晏征衣凑近王谷雨开始耳语:还是那句话,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神仙鬼怪的,有些事只是你不明白罢了,比如针灸麻醉,比如催眠…就是你说的拘魂,其实原理很简单…

王谷雨难以置信的大摇其头。

晏征衣笑了笑,抬头看起了太阳,不明所以的王谷雨也跟着眯眼打量起了老爷儿(太阳),猛然感觉有些炫目。

晏征衣突然手指王谷雨手里的半个窝头,提高了声音:光荣!窝头里怎么有根蛆…我的天还只剩下半根?

王谷雨猝不及防怔了一下,看了一眼手里窝头触电一样抛开,然后克制不住恶心伸头出了车帮就开始干呕。

“明白了吧?都是障眼法,趁其不备攻心迷惑你的思维,再以些邪药为辅罢了…”晏征衣笑着抚着王谷雨的背心,然后递过水壶。

“啊?!”王谷雨半信半疑的马上不再恶心,喝了口水,“真的吗?”

“嗯,当然…”晏征衣淡然回答,然后转过头,“现在只有咱们两个汇合,我劝说老北风匪帮带咱们去金州(大连),你先跟着我完成一项任务,直到找到老部队好不好?”

战士王谷雨只是坚定的点了头,根本没打听具体的行程和任务。

从海滩到金州,从隆冬到亚年(冬至),王谷雨追随晏征衣来到了旅顺口外,虽然两人已然衣衫褴褛混成了乞丐模样,但王谷雨内心的狂喜和年轻人的好奇支撑着他问东问西并乐此不疲,因为眼前的晏指导员突然向王谷雨打开了一扇神秘的门道,凡此种种的不可能与法门震撼的王谷雨根本没有心思去思索——晏征衣为什么带着他并不急着寻找部队,甚至有意无意绕行躲避着紧急集结地;还有他们名义上是要到金州却过城不入,直奔来到了这兵荒马乱的旅顺外口?

王谷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道门中人无人化缘的道理,“十道九医”这个现实让晏征衣一路靠着半道半医,楞是走完了这条凶险的旅程。

王谷雨兴致勃勃的帮着晏征衣收集旱厕茅坑边的花碱(硝化盐)熬制盐晶,救治了多名受惊的儿童或是冻饿昏迷的难民;还替死了的亲人火化收骨(灰),但也免不了接了亲友托付施法让流浪的游魂归于故里;还有晏指导员经常性随手用针灸或是按摸(截穴)就让人安静下,那怕对方是奄奄一息的伤者则更让人叫绝。

尽管晏征衣私下向王谷雨解说这都是障眼法和心里安慰,但王谷雨的内心已经萌生了对天道神奇的向往。

此时虽然名义上叫作抗日倭胜利,但实际的情况是除了一些大城市和交通要冲、火车站、码头有苏军管制外,乡间田野则是乱成了一团——土匪、道门、皇协军(伪军)残部、加上组织派遣的工作队、甚至国军一些抢地盘的接收大员挥舞着委任状到处跑马占荒,将关外这片已经为倭寇蹂躏了近二十年的黑土地弄成了人间地狱——无家无国!

一路行来晏征衣终于让王谷雨体验到了什么叫慈悲,但良知和道义上的折磨却已经让晏征衣煎熬得形肖骨瘦,夜间他无法安眠,望向王谷雨的目光中已然混沌而迷茫。

晏征衣与王谷雨夹杂在难民中来到了旅顺口,但面对着苏军的大头鞋和波波沙冲锋枪,没有任何证件的两人根本过不了关卡。只是因为苏联人不耐烦分辨什么良民和流民,为保证旅顺港的安全只允许港口工作人员和原驻民进出,其它人一概拒之门外。并且骄傲的苏军甚至在关卡处连翻译都不配备,眼睁睁看着疲惫已极的灾民在关卡外聚成群饥寒交迫,甚至有人死去,还有无路可走的人家已经在插草卖儿卖女。

晏征衣还想和语言不通的苏军哨兵争执一下,王谷雨却灵机一动大声唱起了《国际歌》,这简单粗暴的方法顿时吸引了苏军的注意,虽然哨兵们恭恭敬敬让王谷雨完成了这场荒腔走板的演唱还鼓了掌,但仍然没有放行的任务表示,只是扔给了晏征衣一块干硬的黑面包,还挥了挥手!

王谷雨气愤得瞪起了眼睛,晏征衣却反而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他甚至招手把面包掰开扔给了一群虎视眈眈的流浪孩子,看着孩子们抢着分享了苏联哨兵的善意!

吧呜!

突兀的一声鞭响划破了冰冷的空气。

“口外长春庵施粥了!”一个戴着厚耳包,身穿重裘的大胖子甩着古怪的长鞭吆喝起来,“插筷子不倒,长至(冬至大节)施舍!”

饥肠辘辘的王谷雨兴奋的拉了一把晏征衣。

“狗日的阉宦!”一向从不污言秽语的晏征衣出奇的骂了一句脏话,“不怕狗东西脏了门楣吗?”

王谷雨意外震惊的笑看了一眼晏征衣,吞了一口口水。

“庵宦就是太监!”晏征衣自失一笑,虽然解释掩饰着却掩饰不了咬牙切齿的厌恶,“慈航上师...也就是观音菩萨,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败类?”

出于绝对的信任,王谷雨对晏征衣强辞夺理的解释点头认可,但肚腹中却不争气的发出一阵咕噜噜肠鸣,这让晏征衣哭笑不得。

返回